“无妨无妨。我瞧着这位姑娘颇有些眼缘,就当送给她吧!”那宫老先生呵然一笑道。商枝领命便出去了。
阿奴依然守在榻前,他不敢阖眼,就那样强撑着等她醒来。夜幕下的医馆极寂静,半夜时却突然喧嚣起来。西厢房灯火幢幢,人影渺渺。阿奴被惊醒,他竟然歪在短榻边睡着了。
阿奴慢慢起身。轻轻地推开门,倚在门边,凝视夜色阑珊处。目光所及之处,正是那座不远处的西厢房。阿奴紧紧地盯着西厢房,那扇紧闭的窗户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猜测大概是和阿七一样的病人病情发作了。看着外面乱作一团,他心中极度不安。想起小时候,隔壁颜家大叔病逝那日的情形。颜家婶娘哭得几乎要断了气,她的小女儿小汐坐在灯下昏昏欲睡。她还那么小,什么也不懂。那胖女人说:“你阿爷死了,你怎么睡得着的?”那群人乱糟糟的在他们家的大宅子里进进出出,搬东西的搬东西,吵架的吵架,骂娘的骂娘。没人管那个可怜兮兮的女孩子。直到她的家被人搬空,直到她阿娘绝望将自己悬挂在房梁之上,直到她的几个伯叔将她赶出家门。他都一直跟在她身边,默默地陪着她,他想说服阿娘收留她,可是那时他家也艰难度日。阿娘在那个家里说不上半句话,她甚至没有权力留下一只猫或一只狗,何况一个活生生的小女孩?某天她家房门紧闭,门上封着大封条,那女孩却不知所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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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七,你醒了。”他坐在灯下,那女孩呻吟着悠悠转醒,灯光雪亮,照在她脸上。她茫然地望着他,抚着额头,蹙着眉。
“这是回春堂,你可觉得好些了?头疼吗?”阿奴倒了杯茶给她,“喝口水。”
她接过茶杯,喝尽杯里的茶。在他手心写下一行字:外面怎么了?
门外传来凌乱的嘈杂之声。
“可能是哪个病人病发了吧!你且好好歇歇,天亮我们得走了。”阿奴见她唇色泛红有脱水之状,又倒了杯茶给她。她喝尽茶,放下茶杯。慢慢起身,走到大门边,院中灯影疏离。
一个十五六岁的僮子踩着院中水洼,走到他们跟前,施礼道:“姑娘,你醒了。可是后院喧嚣扰了姑娘清梦?”
阿七盈盈回礼,轻轻摇了摇头。
“外面是怎么了?我看你们乱作一团,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阿奴指指窗外。
“西厢房的一个病人,伤势陡然加重,先生忙了大半晚上,才将伤情控制住了。先生让我来看看你们,若无事我便睡去了。若有什么事,便到隔壁唤我。对了,你们要是饿了,厨房或许还有吃食,就在后面。我睡去了,折腾了一夜了。”那僮子打着哈欠拱手离去。
“你饿了吧!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了,我也饿了,你稍候,我去厨房看看。”阿奴脚步轻缓地往外走去,阿七却提了灯跟在他身后。厨房在后堂最偏僻的角落里,夜风凉凉,竹影萧萧,云中露出半个月亮,将朦胧的月光投在院中一个个小小的水洼之中,好似有数个月亮在水中摇曳。
厨房里药炉上还冒着青烟,浓浓的药味儿弥漫在偌大的空间里。案板上还有剩下的青菜,鸡蛋。阿奴将炉子烧了起来,阿七往砂锅里装了半锅水,水沸后她将切碎的青菜倒下锅中,又打入两只鸡蛋,加了调料,滴入数滴香油,灭了火。
阿奴静静地伫立在火炉旁,眼神专注地凝视着眼前的一切。只见她轻轻地舀起一勺热气腾腾的鸡蛋素菜汤,小心翼翼地将其倒入碗中。她把这碗温暖的汤递到了阿奴手中。
两人手捧着碗并肩而坐。那明晃晃的月亮高悬天际,洒下银辉般的光芒,一阵微风吹过,乌云渐渐散去。清风轻抚着紫竹林,发出沙沙的声音。紫竹的叶子相互摩擦,萧瑟作响,宛如一曲悠扬的旋律,萦绕在耳边。
“我还真是饿了。”阿奴喃喃自语着,毫不掩饰自己的饥饿感,端起眼前那碗热气腾腾的蔬菜蛋汤便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眨眼间的功夫,他便已将这碗汤喝得见底,涓滴不剩。
端着空碗,阿奴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神凄迷破碎:“以前,执行任务的时候,经常需要在雪地里埋伏很长时间,有时候甚至长达三天三夜之久。那个时候,别说是热腾腾的蛋汤了,就算是一口凉水都难得......如果当时能有这样一碗热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