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寒凉一双孤独寂寞绝望的眼睛,望着那天上冷冷的月亮,心如死灰。
这些天,他命人在南海之滨,每一寸沙,每一块石,每一片海域,都翻遍了,又四处打探搜寻,每一座城镇,每一个村庄,都不放过。但是都一无所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连一片衣衫都不曾寻得。
他披发跣足跋涉在那冰冷细腻的海滩之上,魂不附体,眼色迷离,支离破碎,茫茫然不知身在何处……
站在冰冷刺骨的海水之中,望着那茫然无边无际、蓝幽幽的海,禁不住悲从中来。好倥偬好无涯的一生啊,他看着自己湿淋淋的双手,修长如笋、雪白如玉,忽然有一种什么也抓不牢、抓不住的失落之感。他恨极、怨极,恨自己,怨她!怨极了!他若是再见她,绝不——撒手!!
那少年面色惨白如纸,眼神空洞无物,失魂落魄,佝偻着跪在潮湿冰冷的沙滩之上。无情冷漠的海风像鞭子一样抽打在他身上,带来阵阵寒意;冰冷苦涩的海水一波接一波地冲上沙滩,无情地冲刷着他早已发冷发颤、摇摇欲坠、疲惫不堪的身躯。
他剧烈地咳嗽着,紧紧捂住胸口,那剧烈的痛感,早被心里的苦淹没殆尽。他这一生,原本没有什么欢愉可言。打自有记忆开始,他就被迫接受母亲严厉的教导和残酷训练——不分昼夜地研习内功心法、习武练拳,无论寒暑,无论年节,在寒霜殿那个暗不见天日的地方,他度过了人生最好的十五年。生不如死,毫无乐趣可言。他并不想做什么强者,只想和普通小孩一样,能和父母围炉而坐,吃顿温馨和暖的团圆饭。他却从未见过他的父亲!从来没有!那些悄悄议论他是私生子或是捡来的野孩子的宫女或侍卫,都悄无声息地被沉入明月湖了。他还没有见过他的父亲!叶霓裳说他的父亲早死了!被人杀死了!那地宫密室里祭坛上挂着的男子画像极有可能是那个从不曾谋面的父亲!
小主,
他不明白,那一刻自己为什么想到的是那幅画像。
那副看不清楚真容的脸,他戴着张银色狐狸面具。
他好歹是答应了她的,复仇!复仇!复仇!不死不休。
他卧在冰冷的海水里,海水冲到嘴里,是又咸又苦又涩又哀愁的,和他眼角的泪一个味道。
一双洁白似雪的脚,慢慢踩着海水,一步一步走了过来。白衣拂风,翩然若仙。一只削葱般的手向他伸了过来。
“你的肺,再不好好治疗,就真的彻底报废了。人生之路如此漫长,还有大把美好时光等待着你去享受,为何偏要这般自暴自弃、肆意糟蹋自己呢?你是想着未及年老之时就早咳晚咳扰得人不得清静么?”来人头戴玉冠,身着宽袍大袖,衣袂飘飘,风度翩翩。
叶寒凉抬湿漉漉的头,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是张灵枢,“你来做什么......”话还没说完,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唉……真是作死啊!”那人躬下腰,拽着他的衣领,毫不怜惜地将他从冰冷刺骨的海水中拖了出来,扔在干燥的沙滩之上。叶寒凉依然剧烈地咳嗽着,闭眼不看他。仰头看天,天是昏黄幽暗的,像他此时的心情。张灵枢将他拉起来,将他放在臂弯之中,一掌轻轻搭在他的后背,掌心传来一股暖流,他那冷得像冰的胸腔与肺竟然好受了许多。他不再咳嗽,只是淡漠地看着他。
“跟我回去!”张灵枢轻声道,心疼地望着怀中那心破碎眼神也破碎不堪的男子。
叶寒凉沉默不语,一动不动地趴在他怀里,他身上散发着淡淡的药香,那温暖宽阔的胸膛有他想要的温暖。张灵枢就这样抱着他,坐在沙滩上,吹着冷冷的海风。
“要是被嘴碎的人看到,还真会以为我俩……有那么一腿来着……”他抱着他,眉宇清秀,嘴角一扬,竟然笑了起来。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看着天边的云朵,是墨一样浓黑得化不开的阴沉。
叶寒凉双目紧闭,也不哼声,反紧紧地往他身上靠了靠。
“要是有一壶酒就好了。”他长叹一声。
“去年新酿的梨花白,算算该到开封的日子了。”张灵枢幽幽地道,“跟我回灵枢山庄好不好?饭管饱,酒管够。”他将他推了推,“行了,行了,差不多就行了。这样小鸟依人柔弱如柳的叶寒凉,我还真不太习惯!”但怀中那人却猛地咳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