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骨、碎骨。
这一回,两人互换一臂。
问柳落地,两人再一次后撤调息。
魏无患废了一只手,却只是随意地扯下一段麻布,将剑绑在手中。一阵极寒的灵力自左手传导,凝住了血,他保持着握剑的手势,将问柳牢牢地凝在了掌心。
明眼人都知道,他明显已经落了下风,虽说两人一直在以伤换伤,但杀天骄有那不讲道理的自愈能力打底,终究还是胜了一筹。即使方才被魏无患砍断了一臂,可不过几次呼吸的功夫,那密密麻麻的肉芽与触手又一次长了出来。
反观魏无患这边,失血过多、四肢去二、灵力见底。恐怕下一个回合,就是他落败的时候了。
可他仍旧战意高昂,虽说嘴里还在骂骂咧咧的,但丝毫没有怯战,扯下一段衣袖进行简单的包扎后,怒目而视杀天骄。
就是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动作,却让眼前之敌发现了端倪。杀天骄双目一凝,瞳仁紧缩,有些惊讶地盯着魏无患手臂上那个宛如疤痕一般的印记。
上有鹏鸟化鲲,下有椿树千秋,周环有云,仙人驻足。
鲲鹏借风上九霄,我自凭力游青云。大椿凋亡枯死时,吾辈仍行天地间。
云游客。
杀天骄眉头紧蹙,半是怀疑半兴奋地问道:“你是云游客?”
“关你屁事!”
魏无患没有否认,甚至毫不犹豫地骂了过去。但这阻止不了杀天骄继续自言自语。
他抚摸着某个指骨,突然暗自狂笑:“想不到啊想不到,鸿蒙最罕见的一个派系居然又被我遇上了。我的运气是有多好啊?哈哈哈哈哈!”
这下魏无患倒是有些好奇了,他知道自己的师傅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也知道自己拜入的师门只是一个门派里的某一支。虽然对其他师兄姐妹弟们有所耳闻,但却始终没有机会认识一下,为数不多相识的,也都是怪人。
师傅只是告诉他,遇上了和自己有着一样刻印的人,多加留心便是,那是他们这个门派唯一的共同点。
要帮要害,随你就是。他们这个门派,主打一个随心所欲。
“又?你见过我的同门?”
杀天骄随手扯下三个指骨,夹在手指缝中,向他展示着战利品。每当这个时候,他的情绪往往兴奋得无以复加。
他先是叼起一根较粗的骨节,肉芽像蛆虫一般覆盖了他整张面孔,让人寒毛直竖。随后,肉芽褪去,长相化作一张憨厚老实的男子面,癫狂的嗓音也变得沉稳起来:
“观潮客,金丹巅峰。扬州广陵江上观潮一百七十年,从乞儿一步一步成为当地赫赫有名的刀客。一刀击退鬼王潮,两刀携江逆流三十里。我与他鏖战三天,捅穿了他的天灵,击碎了大刀鲸落。”
又是叼起一个纤细些的,变得一副娇俏的小娘子模样,清脆如莺啼的声音悦耳至极:
“骊珠三娘子,元婴三层。海州疍家人,可凭手中骊珠唤潮弄海,翻手戏雨,覆手招浪。曾唤海上飓风,风吹十九日,绞杀海妖四千。我于东海之上与其斗法,一破骊珠,二破灵海,三破元婴身。”
最后,是一节有些发黄,看着有些朽败的枯骨,换作一副羊胡子老头的枯瘦面容,声音却异常高亢:
“浊酒百晓生,元婴巅峰。百岁堪堪入筑基,一时得道,三年破金丹,五十年入元婴,再百年入巅峰。喜好打探天下事,自称青徐扬三州之内无所不知。我自他口中,得知此枪下落,后与其肉搏,拧断颈骨。”
三骨归位,回到那组合而成的诡异乐器之上。杀天骄随意地舞动长枪,发出呜呜鬼嚎,再度指向魏无患。
“你的名号,又是什么?”
听到第二个指骨的来历时,魏无患已经无心再听下去,他的恼火已经溢于言表,看着眼前满不在乎甚至有些兴致冲冲的杀天骄,逞能的性子逐渐沉寂,留下的只有愤恨。
一张笑起来有酒窝,总是喜欢带着一顶斗笠的清秀的黑皮肤姑娘的面容,缓缓在他眼前浮现。一如几年前,第一次见到她一般。
魏无患还记得那一天,她唱着歌儿兴冲冲地上山来找自己的师傅求教,却是吃了一个闭门羹。也没有气馁,索性多住了几天,看看能不能等到。
小主,
魏无患这个闲不住的,趁着她在山上的那几天,没少跟她插科打诨。
疍家人开放,不同往日见得的女子那般扭捏,骊珠三娘子对当时尚且青涩的魏无患很是喜欢,送给他一串珍珠作为留念,教了他不少东西,法术、采珠、识人……应有尽有。
在她走后,魏无患仍然对这个胸脯不大,屁股挺翘的大姐姐思念得紧。倒不是因为她有多漂亮,而是她让魏无患明白了,男女之爱,应是热烈随心,而不能拘泥于礼教。
那时候他年仅十四五的魏无患情窦初开,暗暗下定决心,三娘子在他的选定的能当媳妇的人里,排前十。
其余两人素未谋面,但既然是同门,也算得上有份香火情。
现在,魏无患要按下这颗天骄头,放在同门的三位坟墓前,当个酒盏。
如果他们有坟墓的话。
“他们的尸首,你是怎么处理的?”
“砍了一截指骨,剩下的约莫是喂狗了?不知道,我也不关心。不过那个骊珠三娘子的我倒是知道一些。”
“快说!”
“听某个茶馆里的人说,元婴身被破了,她的肉身腐烂得很快。没几天就发臭了,听说后来被海边的疍民收敛了尸身,海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