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透不进的昏暗海面,摇曳着狰狞的火焰。各种法术的灵光在无限延伸的海平线之上迸发,宛如星光落入深渊,散发出最后求救的光亮。
金甲神秘人带走了碣石尊,为苦苦抵御海族的修士鼓舞了一份士气,在知晓了有仙人级的援助后,本来节节败退的阵线在离陆地只有五百里的地方,僵持住了。
数千名修为各异的修士,组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肉身防线,挡住了近十万海族的入侵。失去了碣石尊的庇护后,海族虽然势头依旧,但终究没有先前那般生猛。
海波浮沉,漂尸无数。人和海族的尸体夹在在一起,金鳌岛的数万守军、东海舰队的数万将士,以及近十万的海族……
相互堆积着,漂浮在海面上,宛如池塘之上一朵又一朵的浮萍,漫无目的地在赤色的水面上流浪。
海族的攻势近乎无穷无尽,但值得庆幸的是,近九成的海族不过是空有蛮力的、灵智未开的海兽,妖兽终究还只是少数。这也是东海防线的修士,能坚持至今的重要原因。
“呼——”
定山关双手结印,又一次唤出三座大山,沉入海底,激起千丈巨浪后,砸死了数千海族,长舒了一口气,忧心忡忡地看向了四周。在确定没有残存的威胁后,他一马当先,第一个发动了反攻,将自己负责的战线向前推进了数十里。
作为在场除了姬白猿外修为最高的人,定山关半步渡劫的实力,面对最强不过分神的海族,属实是大材小用。可他始终不敢掉以轻心,不仅仅是碣石尊的出现给了他很大的压力,更重要的是直觉让他很不安。
定山关很相信他的直觉。这不是合体期修士所特有的那种天地感应,而是他与生俱来的能力。他几次死里逃生、险中求富都是依靠他近乎预言般的直觉。
而现在直觉告诉他,深海之下还有大灾难!
“可恶!这海里到底有什么?难不成不止碣石一个龙尊吗?!伏波尊也来了?”
很快,他摇了摇头,自己否决了这个猜想。
“不会,伏波尊性格狠烈,况且如果碣石尊不在,他必定会出现掌握全局。现在东海守军只做负隅顽抗,根本没有余力去抵抗一位龙尊,他没有理由不出手才对。难道说是……”
或许是为了映衬定山关的猜想,平静而漫长的海平线之上,突有万丈水柱凭空而起。大浪余波,蔓延千里。剑气袅袅,剑光滔滔,赤火赫赫,怒号环空。
一把剑,一把定山关有生以来见过最大的剑,自海底缓缓升起。它劈开了海潮、劈开了天空,宛如顶天柱一般,撑在天海之间。上触青天,下沉苍溟。
它就这么静静地伫立于此,巨大的动静与身躯吸引了所有海族与修士的目光。巨剑出现的那一瞬间,就连思维都被其巍峨的剑气所斩断,无不出现了短暂的迟疑。
当在场所有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注视到巨剑之上时,一句话出现在了脑海之中。
一剑澄海荡千秽,伏恶诛邪守太岁。
这一刻,谁都知道这把剑是何人所留,也都知道这把剑的出现意味着什么。
定山关的脸色从惊讶到钦佩,又变得无比惶恐。这下,他终于确定心中的不安到底是什么了。
嗔仙!
仅仅出现了这个猜想,他的内心就止不住地惶恐,本应波澜不惊的心脏在这一刻疯狂地跳动了起来,灵海在收缩,肉体在痉挛。以古波不惊、稳重淡雅着称的他,这一次产生了无比强烈的想要逃跑的念头。
他清楚地记得,那个黑发如针、皮肤苍白的消瘦男子,是如何的以一根烧火棍,纵横西北三州;他清楚地记得,嗔仙教徒所过之处,是一片怎么的尸山血海;他清楚地记得,当时已是合体巅峰的他,只是被瞥了一眼,就有了濒死的痛苦。
即使他如今仍然处在封印中,即使他早已落败多年,定山关依旧不敢去回忆和他有关的一切。只是稍微想起那个身影,他就忍不住颤栗,忍不住心生胆怯。
跑!我要跑!
恐惧降临时,求生是第一反应。
这一刻,定山关抛下了他作为东海守军的职责,抛下了他作为修士的自尊,抛下了他一心护国的诺言……他抛下了很多,他只想跑,只想活着。
定山关甚至连空间传送这种最熟能生巧的技能都忘记了,只记得要跑,用最本能的行为,去追求生的希望。
深沉如土的灵光划破天空,突兀地照亮了昏暗的天际。宛如一条流星,留下了短暂的痕迹。
“定前辈?!你去哪里?”
“定山关!你要做逃兵吗!”
“山鹤道君,临战生怯可是大忌!你还配称得上是东海之壁吗!你这个懦夫!”
“哈哈哈!连合体期的定山关都逃跑了,我还留下来干什么?送死吗?!他奶奶的!老子不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