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目所能及之处,皆是海族,这倒省去了校对索敌的过程。他高举令旗,遥指远方,天空出现三道赤色长光,那是开火的信号。
下一刻,八道炽热的红线横贯了大海。它算不上粗,与漆黑的大海相比,就像黑色的幕布上多了几根赤色的发丝。
就是这八根发丝,穿透了层层海水,贯穿了海妖的身躯。当温度高到一定的程度,无论遇到怎样的阻碍,都只有消融这一个归途。
一轮射击,死伤无数。白色的烟雾蔓延千里,或是炽热与寒冷激起的烟雾,或是海水沸腾的水汽。无论怎么,他们成功呵退了海族。
虾兵蟹将终究只能依靠数量优势,要真正扭转战局,修士与妖兽才是关键。显然,在双方战力极其悬殊的前提下,修为的战斗才是主流。
接下来,该是修士之间的战斗了。
漫天的灵光再次闪烁于天际,火光、爆风席卷着海潮,向着岸边一次又一次地冲刷。
一双濒临的浑浊的眼,睁开了一条不易察觉的细缝。眼中映衬着闪烁的夜空,萎靡的白发感受着奔腾的热浪,他想起最后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也是这样的一副场景。
阳光透不进的昏暗宫殿内,隐隐有火光映衬。
黑烟袅袅,热浪翻涌。
君臣二人,一人高坐尊椅,一人赐凳下坐,隔着一道犹如天堑的地台,沉默地喝着酒。直到樽中酒尽,那刚从惨烈王位之争中获胜,继承了楚王这个封号的男人不顾宫殿内摇曳的火舌,问了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
“养由基,你是射法大能,你怎么看射之一道?”
被唤作养由基的男人放下了手中的铜制四虎方形樽,略微沉思了一会儿,轻轻敲击着这张由一整块金丝楠木雕刻成的矮桌,缓缓开口道:
“自挥祖造弓以来,只作兵武,以补短兵近战之缺,而无道统。世人只知弓之射远,弓之厉害,弓之便利,而不知射为何、驭弓为何。直至三圣前,唯一人稍补弓之道义。”
“大羿?”
“正是。适时人皇未定,百族混战,妖兽仰其异禀,人族难挡。又请金乌相助,蒸煮人族。据传十日祸天,人族有灾。金乌高悬,灼热难忍。又是扶桑亲血,实力非凡。人族修士力有所怠,难以近身。此后千年,人族居洞,日出而休,日落而行,苦不堪言。”
“唯有大羿,不忍同族受苦,自知短兵不可近,便铸弓,配九箭,唤之落九乌,一箭一杀,还人族一个独日太平。事后,大羿以己死,换九乌坠地。后世皆知,弓者当效大羿,以远见长,为护而起弓,虽死而不悔。”
“直到三圣开道,儒道下辟,射之一道方兴。天下用弓者如醍醐灌顶,暗室明烛,遵循九养之法,踏足射之大道。”
“照你说来,这弓道能有如今的辉煌,还要感谢儒圣他老人家喽?不过孤怎么觉得,你们和书院那些拉弓的,不怎么对付呢?”
无论是儒家的人,还是天下射者,都会觉得楚王这个问题非常尖锐,也非常无礼。原因无他,这涉及到了一个天下尽知,却不能明说的一个问题——道统。
不同于先天五十道,后天诞生的大道由于依托人力,审视于天,而人是鸿蒙间最具有变数的存在,这后天的大道也因此产生了变数。落到实处,就是大道内亦有参差之别,大道之解亦是如此。
得益于弓道开辟,以及后天大道存在的变数,天下弓道分三脉,演化出了九州如今三大射者流派:
一尊挥王,以弓为武,练武艺之极致。射以补短,射只为战,多是些武痴兵卒,喜好挑战短兵,不修心,只修武。以逢蒙为当世魁首。
一尊大羿,以弓利他,助世人之无忧;射以安邦,射以卫国,多将领游侠,以射法破敌,保家卫国、或以射法助人,结人友善。养由基便是其中之一。
一尊儒圣,以弓养性,修内在之高德。射以修心,射以养德,不重武力,不重助人,只为修身养性。如今的儒家君子六艺,便是这一脉的主心骨。
这其中,挥王派认为己方是弓之原始,应是正统。而儒圣派则认为是他们开辟了射道,他们才是正统。大羿派则保持了中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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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虽然争执激烈,但未动摇射之一道的根基,反而因为三派相执,各持一词,不断完善着射之一道的内涵,天下射者一直呈现出一个蒸蒸日上的状态。三派之间,各有一位陆仙级别的得道者坐镇。
这种内部相争,润泽道义的情况,在剑道中最是明显。如今的剑道,已有剑仙出世,横压一界。
养由基并没有因为这个问题而产生些许愠气,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抹去了额头的汗水,解释道:“仅仅只是对道义的理解有所不同罢了。我们这些做将领的,真正被他们诟病的原因,其实是因为我们射箭过于功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