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里的御花园,是一树一树的花开,一朵一朵的聘婷,轻灵又鲜妍,在细雨软风中闪着星光,在红墙光影中交织着变。
人间万般旖旎,尽在此景中。
李暮烟身着霁青齐胸大袖衫裙,漫步在花间中,各色蝴蝶翩跹飞舞,空气中芬芳四溢。
她停下来,看着舞动的,绚烂的,富有生命力的蝶舞,起初,有几只蝴蝶在她眼前挥舞了几下翅膀,便落到了她的肩头。
渐渐地,在她的四周环绕着越来越多的蝴蝶,它们飞来飞去,有时停在肩头,或手臂上,但很快便会接着尽情挥动翅膀。
她总说人类不堪一击,脆弱的不值一提,那么眼前飞舞着的这些东西呢?
比起人类,这些漂亮的,闪耀的,飘逸的,灵动的蝴蝶,它们不过数月,或者数周,甚至短短数天的生命。
突然,远处传来笛音,如同清泉石上流,纯净清澈。
寻着笛音,只见宣赢身着玄色暗金丝龙纹衣袍,玉笛横陈,指节分明,手指抬动间,婉转悠扬。
他缓缓向她走去,惊扰了周身环绕而飞的蝴蝶,竞相翩翩离去,落到花蕊之上……
笛音逐渐激昂高亢,如同龙吟虎啸般,热烈自由,勇往直前,无所畏惧。
突然,笛声中合着琴音,温柔深邃, 浑厚悠长。琴音恰到好处的加入,似大地,似海洋,纯净又强烈,温柔又疯狂,炽热又柔软,不断涌动,扩散……
这样难得的合奏,使百花震撼,是听觉盛宴,让御花园里的每个人都暗自惊叹,惊叹宣赢和淑妃的默契和音。
宣赢自少年起,性格英断多艺,尤喜音律,曾在太子时,时常于宫中吹笛,或吹埙,有时候还会打羯鼓。
章知谦曾笑谈,他是习武之人中最善音律的,学乐之人中最会打架的。
不过,那都是十年前的事了,自从登基后,他再未碰过这些东西,一是朝事繁重,没有多余的闲情雅致了,二是,那个在一旁边听他吹奏,边笑他文雅的人,见到他时,第一反应是君臣跪拜和谨言慎行了。
笛音戛然而止,宣赢收起笛子,向琴声的方向望去,只见千秋亭内,淑妃十指抚在琴弦之上,琴音随之消失。
宣之承蹲在一旁,正饶有兴趣的玩弄着手中的蝴蝶。随着音乐停止,他站了起来,看起来比上个月圆润了些。淑妃轻轻抬眸,看向远处的宣赢。
李暮烟将这一切看在眼底,不管今天闹哪出,她都懒得与这个女人多说一句话。
自从进宫以来,淑妃明面上始终和颜悦色,笑意之下却藏着极阴极寒的冰魄宝石,即使她不知道这个东西的真正用途,但也绝不无辜。
“臣妾参见陛下。”她欠身行礼,而后又侧身朝向李暮烟,“贵妃娘娘安好。”
“儿臣见过父皇!见过贵妃娘娘!”宣之承在一旁说道。
宣赢看了一眼,而后沉着脸,看向淑妃。
“朕不喜与别人合奏。”
他的声音低沉,淑妃立马低下头,怯怯的温声说道,“陛下,是臣妾鲁莽了。只是今日这样的画面,让臣妾想起了初见时,陛下手持玉笛,与臣妾在樱花树下合奏之景,不由心生怀念,情不自禁。”
“从前便罢了,此后绝没有第二次。”
宣赢看向李暮烟,见其始终淡然之色,好像置身事外般,无半丝醋意,或者其他的情绪,哪怕任何情绪都好,她都没有。
宣赢莫名有些烦躁。
“你很闲散吗?承儿不用读书练字吗?朕的儿子就在御花园抓蝴蝶玩吗?若是你不懂如何做母亲,就将承儿养在德妃那里吧!”
“陛下,臣妾知道了,是臣妾的错,不要让承儿去其他地方,臣妾会好好教导他的。”淑妃终于有些慌乱,连连说道。
“去吧。”宣赢有些不耐烦。
待淑妃等人离去,宣赢看向李暮烟,见她只看了一眼自己,便向亭子走去。
宣赢跟在身后,走到亭子里,两人相继坐下。
“夫人,是不是没听够?为夫再给你吹一首。”宣赢说罢,抬起双手。
“你很闲吗?”她拿过他的笛子。
宣赢望着她的眼睛,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