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皇散去金光前,莫尔斯下意识地认为他该比掌印者看起来意气风发而富有魅力。毕竟多少年来他记忆的核心都是那名耀眼的领袖在前方行走的背影——光辉,璀璨,气势无疆,许诺着无数伟大的可能性。
但他看起来不仅不像一名皇帝,在年轻的锐气上他甚至比不过陪伴他的宰相。
风霜的痕迹令他冷漠的深色眼睛表现出模糊的威仪,当那面具般的金光被卸下,他在莫尔斯印象中那层崇高而坚定的意象也被剥出褪色至一种苍苍的衰颓迹象。
莫尔斯忽然在自己的心中捕捉到一丝堪称惊恐的情绪闪烁,如此多年来那个永远光环笼罩、伟大神秘的塑像突然间在他眼前自愿崩解沦落,重构成一个如此令人恍惚而绝望的形象。
这令他记忆起他的整个过去,在这顷刻的倾倒与飞旋中重新经历了数个千年的时日,他的不存在的心撕裂着他的胸膛,一些模糊不定的荒诞与错乱在他心中挤压着他的血管,令他情不自禁地想用失去的右手去抓握住一些稳固不变的东西,以抗拒那激烈的眩晕。
他发现自己并不是对一切都无所谓。
“你变老了,帝皇。”莫尔斯说。然而他是如何讲出这句话的,已经令他自己记不清楚。
他意识到自己仍然坐着,虚幻空间内岩石的粗糙实感将他拉回知觉和清醒中间。
从帝皇脸上他小心地辨认着任何可能的诧异与怀疑,没有,全部没有,他立刻觉得好了太多。
他站起来,接着想起要放下手中的牌,于是他这样做。
“你在奥林匹亚。”帝皇说着,答非所问,“我应当预料到这就是你的性格,雷……”
“莫尔斯。”
帝皇专注地看着他,“莫尔斯。”
接着他转过头,看向金袍的掌印者。“这是马卡多。”
莫尔斯坐回他的石凳,指腹压着桌上的纸牌背部,将这副牌一张张推到桌面中间。“你能招揽来这样一位优秀的辅佐者,的确令我感到匪夷所思。”
“他劝我亲自来奥林匹亚。”帝皇说着,向石窟内走来,低头看桌边简陋的计分板。“但我本就会来。”
“在你将你的造物随手乱丢至半个银河系外后,你决定找回他?”
“还有你。”帝皇说,严峻的纹路刻印在他的面容上,预兆着一种熟悉的肃穆。
莫尔斯在这中年人的疲倦深处忽而又看到那抹夺目的闪光。
岁月留给他一个模糊不清的疲惫轮廓,而他最关键的那一部分——那个悲剧性的、永无尽头的、徒劳无功的荒谬灵魂依然在他残酷的无尽抗争中证明着他荒诞幻梦的遥远追求。
莫尔斯突然感到心中重获宁静,这正是他在以往的时间里认识的人,一个可悲的永恒者,一个冷酷的盗火者,以及一团火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