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或许需要鼓励他。”他说,“不是鼓励他加入大远征,帝皇的这一项伟业不难令他动心,何况他现下一定正因为角斗士的复仇计划兴致高昂。你要鼓励他从本性上变得更加强硬,更加富有攻击性。”
“我们抵达角斗场时,他正在自裁。”佩图拉博加重了语气。“他还要怎样强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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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重新思考这件事:一个人将问题拖至无可拖延之处,将妥协维持到无可妥协的地步,因此不得不以最暴烈的手段去弥补前期缺失的果敢。现在告诉我,他是强硬还是软弱?”莫尔斯的评论没有留下丝毫情面,这令佩图拉博的心在他犀利的评述下缩紧。
“这难道不是恰恰证明了他天性上的温和柔软,与最终并不被过多的善意所束缚的坚定?你不能用错误环境施加其身的苦难去指责他……”
佩图拉博试着维护他的兄弟,但在莫尔斯贯常性冷酷的双眼注视下,他逐渐失去了更多辩解的力量。
他察觉到自己反驳话语中的无力,因为他正在透过苦难的过滤去放低对一个人本身的要求,他的私人情感干扰了他应有的理性判断。
佩图拉博呼出一口气,缓慢地摇了摇头。
“也许你是对的。但我的感性告诉我,我不能当着他的面说他软弱。”
“为什么?”莫尔斯问。“你突然决定屈从于感性了?”
“因为我爱着我的兄弟。”他坦言道。“我爱着至今为止我遇到的每一个兄弟。在他们身上,我感受到与我无比接近又不同的心灵。”
“有时我会思考我为何要加入大远征,我是否真的足够向往帝皇所描述的幻梦,又是否真的对洛科斯之外的人类公民心怀足够广博的关照。”
“我的答案是肯定的,但同时我发现,我还找到了又一重同等重要的理由。”
“我期待与更多的帝皇子嗣相遇。”他说,“在相遇前,他们只是帝皇的又一个孩子。但在相遇后,我们是兄弟。”
莫尔斯尖锐的眼神静悄悄地柔化了,而佩图拉博早已发现,莫尔斯同自己一样,难以抵挡心中所关心者的坦诚之言。他们的心会因此被拉近——很巧,他们两人加起来恰巧是两颗心。
也唯有在莫尔斯眼前,佩图拉博方能如此直言。他知道莫尔斯绝不会对他的真心之语有分毫忽视,正是莫尔斯永远会慷慨给出的正向反馈,一点点地转化为他自我表述的勇气与动力。
“如果你爱着你的兄弟,”最后,莫尔斯说,“那就当他是你值得信赖的成长中的血亲,而非一个脆弱且需要百般呵护的破碎奴隶。”
“你总是如此偏激,”佩图拉博说,“但并非每个人都是我。无论如何,我会找到其中的平衡。”
莫尔斯点了点头,全息影像开始消散。“我等待着与你相见,佩图拉博。”
——
安格隆好像又长高了。
约楚卡想,跑过去和其他角斗士一起拥抱他们的大个子亲人。等他发现自己缠好绷带的手还是只能揽住安格隆的一条腿时,他觉得这肯定是自己也跟着安格隆长高了——或者所有人都跟着安格隆一起变得更加高大。
因为这个世界变矮了。矮小的洞穴不再能容纳他们,低矮的红砂深坑也放不下他们了。谁都不愿意再回去,就像提起这些沾满鲜血的地方,就会将自己的个头再痛苦地缩到原来那样渺小的尺寸里。
奴隶们如今双脚踏在地面上,站在和整座德西亚一样高度的平面。大家抬头就见到了天,只要伸出摆脱了锁链的手,就能把天上的云和星星握进手里。
所以约楚卡只拉到弗格森愿意陪他重新跑回洞穴里,拿他用焦炭画在破布中,破布藏在岩缝里的小人画。
安格隆背着门,和大伙一起就地坐下,围成一个所有人都很熟悉的圆圈,就像中间还有一簇燃烧的篝火。他黄铜般的双眼不改坚定,温柔也仍然以最微小的笑意的形式停在他脸上,但另一种更为明亮的色彩将他点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