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
征夫怀远路,起视夜何其。参辰皆已没,去去从此辞。
行役在战场,相见未有期。握手一长叹,泪为生别滋。
努力爱春华,莫忘欢乐时。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果然是啊!”
阿布叹息地合起这张羊皮,将他小心的卷起放在一旁。
心中想着,不知道苏武写这首诗的时候,是否知道自己日夜牵挂的少年妻子,仅仅在一年之后就已经改嫁做他人妇?
翻过这些抄写诗歌的羊皮,便发现苏武的心路历程。
从开始的愤慨激昂,到中期的消沉迷茫,再到逐渐清明和坚韧、淡泊。
有写回忆的,有写牧羊生活的,有些是那些权贵说客来拜访攀谈的,有点评匈奴时政的,也有些百姓疾苦的。
零零总总,不下五百二十段。
诗词的东西,阿布不怎么在意。
倒是那些疑似的小日记,让阿布大感兴趣。
于是干脆让胡图鲁在这洞中,生了火堆,架起茶壶小锅。
边喝茶,边就着肉干,仔细拜读这些苏武留下来的珍贵文字。
这些文字,写的显然全是苏武来到瀚海之后的事情。
瀚海,也就是那个时代汉人嘴里的北海,现在铁勒草原上人们说的贝海尔湖。
按照《汉书》的记载,单于之所以将苏武放到遥远的瀚海,是因为苏武是个死硬的不降分子。
带动着好几个跟随苏武出使的人,坚决不投降,因此惹怒了大单于。
但现在按照苏武的文字,那字里行间的笔触和愤怒,所透露出来的信息,却是另有一番原因。
原来,当时在整个广袤的匈奴大地上,已经生活着不下二十多万的汉人。
全都是自秦到汉初以来,陆陆续续,或躲避战祸、或被匈奴人南下打谷草掠走的中原人口。
汉人,是个非常特别的族群。
无论他们到哪儿,都会对周围的人、事、物等产生巨大的同化和影响。
小主,
匈奴人为了防止这些汉人造反,最初采取的,依然是酷烈和严密的管理。
但是,汉人实在是太聪明、太有用了。
进入匈奴的汉人,由于掌握着当时先进的政治、军事、文化、农业和手工业等思想和技术,对匈奴的整个社会,已经产生了非常深远影响。
汉朝之前,匈奴并没有像样的农业。
从中原的汉人大量涌入匈奴时开始,匈奴的农业得到了快速发展。
穿井,灌溉,畜力耕作,铁农具的使用……
最后发展到利用军屯,来对抗汉王朝!
与此同时,大量进入匈奴的汉族工匠,也开始在匈奴经济生活中崭露头角。
建筑、铸造、制陶、筑城等,全面发展,一点也不输于汉朝同期的水平。
随着入匈汉人的大量增加,匈奴的农业发展起来了,手工业门类也开始齐全了,经济结构也趋于完善和合理。
而或因俘虏而投降、或因主动投奔而投靠,部分原来大汉的精英和贵族,进入到匈奴上层,开始参与政事。
韩王信、燕王卢绾、中行说、卫律、赵信、李陵、李广利,卫律,等等。
匈奴与汉朝的实力差距,开始变小。
分庭抗礼之势,悄然形成。
匈奴王庭,深刻感受到了引入汉人参与国事、经济的巨大好处。
于是,普遍开始对汉人的拉拢、引诱、招降和劝降策略。
汉人的地位,得到了空前提高。
这时候的匈奴,已经很难辨别是白匈奴,还是黄匈奴;是北匈奴,还是南匈奴。
通过和亲、通婚、杂居,匈奴从上到下,已经很难区分什么是纯粹民族,什么是匈汉两分!
这,就是苏武来到匈奴之后,通过自己的亲身体会和观察,看到的真实情况。
他心中,产生了一股巨大的危机和担忧!
一个是草原风格的汉游牧政权,一个是两河风格的汉农耕政权。
谁主沉浮?
作为一名传统的中央之国的士大夫,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能投降吗?
他能协助草原的汉化政权,毁灭掉自己心目中、骨髓里的大汉中央之国吗?
不能,坚决不能!!!
他痛恨那些投降之人,但又不能说他们是助纣为虐!
他惋惜那些汉堂之人,但又不能说是尸位素餐!
这个世界,到底谁错了?!
苏武陷入深深的焦虑和迷茫。
大单于鞮侯是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