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似乎没有尽头,雪地泛着淡淡的白光。
段傲青迈着坚定的步子,趟走雪地上。他沉重的脚步,碾压着脚下的寒冰,在冷寂的夜空下,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前面的路是无尽的黑暗,可能充满着不可预知的危险,就像一只巨兽,正张开血盆大口,在等待着一顿饕餮大餐。
但他明知山有虎,却向虎山行,毫不畏惧,一往直前。
雪后的夜显得特别静,静得可怕,段傲青好像一个孤魂野鬼,独自行走在黄泉的路上,一个人静静地走着。
他知道,越是安静的路,越是危险。因为死神往往是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收割着人头。
没有风,一轮冷月高高地悬挂着,那么的冷清,那么的孤寂。
奇怪的是,两旁黝黑的树林里竟然没有一声鸟鸣,也没有一声兽叫。
雪地上站着一个人,一个白衣人。
雪,够白了,可是,他身上的白衣更加白。
一袭白衣立于雪地上,在冷冷的白月光下,显得冷傲又孤寂。
他身材魁梧,就像一尊不可侵犯的石雕,堵住了段傲青的去路。
来人静静地等着,他很有耐心。因为他等了很久,他的膝盖没入雪地,就像生了根,几乎没有挪动过。
雪地,在月光的映照下,发出惨淡惨淡的白光。
段傲青看不清来人的面容,因为他那低垂的长发已把他的脸庞遮掩了。
但他知道这张脸一定是很平静的,因为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他听不到粗重的呼吸声,也听不到急速的心跳声。
不过,他知道,在这冰天雪地之下,一个人能有如此耐心地等另一个人,说明这个人必定是来杀人的。
他更加知道,眼前这个人是来杀他的。
段傲青朝着白衣人,不紧不慢地走去。
苍穹上,冷月静静地注视着雪原上的两个人影,就像翱翱空中的秃鹫的眼,冷漠地注视着地上的猎物。
在离白衣人一丈远,段傲青停下了脚步。因为一丈内是杀人最好的距离,也是杀人最好的时机,往往在一瞬间,取人首级,如探囊取物。
白衣人依旧丝纹不动,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宛若一个死人。
但段傲青知道,这不是一个死人,因为死人的身上是不会散发着一股凌厉的杀气。
尽管白衣人掩饰得很好,但段傲青从他冷峻的脸上,依然察觉出他深瞳里隐藏着的一股无名的愤怒。
“你在等我?”两人静静地对峙着,静默了良久,段傲青终于忍不住询问道。
“是!”白衣人冷冷道。
他回答得干脆,惜字如金,似乎多吐一个字,就浪费掉一刻生命。
“你是来杀我的?”段傲青又问道。
“是!”
“江湖上能让天雷堡堡主亲自出手的人,并不多。”段傲青迟疑了一下,抬起眼道。
“是的。你是其中一个。江湖上人称段傲青是这个世上最好的刀手,今天我雷某有机会领教一下,也不枉来这人世间走一遭。”雷天慢慢地扬起手中的剑,又慢慢地拔出来,冷漠道。
在冷清的月光下,他的剑乌黑乌黑的,剑身浑然一色,竟然没有一点光芒。
“这是一把罕见的剑!一把很特别的剑!”段傲青注视着雷天停留在半空的剑,眼中闪过一线光芒。
“这确是世间上一把难得的宝剑。它是用西域的玄铁,再经铸剑大师徐夫子三年呕心沥血铸造出来。”
“徐夫子铸剑,无一不是世间难得的精品。凤鸣、龙吟、血无痕当世最好的三把宝剑均出自他之手。可惜,三年前,徐夫子英年早逝,人间少了一位优秀的铸剑大师。从此名剑也成绝唱了。”
“的确是,徐夫子的铸剑术登峰造极,世上无人能及。他一死,恐怕百年内再也没有人能铸造出令人满意的宝剑了。”雷天叹息道。
“嗯!”
“你知道徐夫子为什么死吗?”
段傲青摇摇头。
因为他的确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
对于一个刀手而言,刀才是具有生命的灵魂,剑是没有灵魂的外物。
“因为他是死在这把剑下。一个铸剑师能死在自己铸造的宝剑之下,把生命献祭给自己的作品,也是一种莫大的荣耀。”
雷天突然想起,那天他刺进徐夫子躯体的剑,特别快,快得超乎出他的想象。
那是他人生中可能最快的一次出剑。
剑,刺进徐夫子的胸膛时,他的脸上还带着微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