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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月尘实话实说,从没想到朱锦堂在外面是那样奢华的排场。
朱锦堂说道:“那些银子不白带,等你去了京城就知道了,那里就是销金窟,说话办事每一样都要用钱。”
沈月尘闻言,微微一笑:“是啊,那里是天子脚下的皇城根儿,藏龙卧虎,满城荣华。”
朱锦堂沉默下来,转头望向了半合的窗户,只见,清风拂过,把院子里的落花,连带着一起吹了进来,隐约还带着几分花香。
沈月尘见他看得微微出神,不禁也转头望过去,见有花瓣吹来,心头一喜,掀起被子下了床,走到窗边,含笑道:“果然到了春天了,满院子都是花香呢。”
朱锦堂见她穿着月白色的睡衣,站在那里,长发随意披散着身后,流露出几分单纯的孩子气。
朱锦堂没应声,只是起身拿起一旁的长衫,走过去顺手给她披上。
沈月尘顿时露出盈盈笑意,回身牵起他的手,和他一起静静欣赏窗外的美景。
夜落飞花,纷纷扬扬,甚是好看。
沈月尘忍不住略显感慨地轻叹了一声,转头正要说话,却见朱锦堂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地阴郁。
沈月尘心中一怔,忙紧了紧他的手,见他半响没有回应,方才轻声问道:“大爷,想什么呢?想得那么入神……”
朱锦堂缓缓转眸,轻声道:“没什么,只是算了算日子。”
他没有完全说实话,对她稍微有所保留。
沈月尘见他神情复又变得温和,便没有多心,轻声道:“妾身算了一下,再有三天就可以启程了,不会多耽误大爷的。”
两人重新躺好后沈月尘忍不住问他关于佟管事的来历。朱锦堂略想了一下,慢慢告诉她道:“佟管事本名佟喜,曾经也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少爷,可惜,年幼时,在和家人省亲的途中遭遇了强盗,家人都被盗贼杀死了,只剩下他一个人。”他略微沉吟之后,继续道:“听爷爷说,他遇上佟管事的时候,他已经在树林里流浪了三天三夜了,整个人奄奄一息,像是快死了似的。爷爷不忍心见死不救,便把他带了回来,派人悉心照料,总算是给他捡回一条命来。”
沈月尘听了这话,喟叹一声道:“唉,没想到他也是个可怜人。”
想来,这就是朱家对他的救命之恩了。
朱锦堂淡淡道:“佟管事虽然可怜,却是一个很有本事的人。他父母死了之后,家中的田产也被叔伯霸占了。爷爷见他无依无靠,便将他带回来养,他一直跟着爷爷学习经商,誓要讨回父母的财产。可惜,他的叔伯不善管理,把他的家产败得七零八碎……佟管事十六岁那年,爷爷曾经想放他自由身,让他自立门户,佟管事却没走,他说想留在朱家报恩,此生不走。”
沈月尘想来也是,朱家对他有救命之恩,这份恩情,自然值得让人铭记在心,一生不忘。
“老爷子行善助人,好心有好报,所以才能为朱家找了一个得力的帮手。”
朱锦堂伸出手臂,将她揽进怀里,摸了一下她的头发,道:“爷爷对他不仅仅只有救命之恩,还为他报了双亲之仇。”
沈月尘微微一怔,有些不解道:“报仇?怎么会?”
朱锦堂把大大的手掌放在他的肩膀上,沉声道:“佟管事被救醒了之后,开口求的第一件事,就是请爷爷替他报仇,甚至,甘心一辈子做奴作婢。爷爷他是个性情中人,见他可怜,便拿出一百两银子做赏银,让官府捉弄那些杀害他家人的强盗,而且还真的抓到了,处以死刑。”
沈月尘心神一动。
原来如此,难怪朱家对佟管事如此信任,经过了这样的事,换做是谁,都会对朱家死心塌地。
朱锦堂见她突然沉默了下来,拍拍她的头,道:“睡吧。”
沈月尘轻轻应了一声,依偎在他的怀里,把脸颊贴在他的胸口,很快就睡着了。
许是,已经成为了习惯,每次在他的身边,她都能很快睡着,快得让她都觉得意外。
此时,朱锦堂却是毫无睡意,他的脑子还很清醒,一点睡意都没有。
再过几天,就是秦红娟的忌日了,他原本以为自己忙到记不住了,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记得这样清楚……秦氏死了快一年了,这一年,发生了很多事,几乎每一件都让人过目难忘,可是他居然还能清楚记得她的忌日……甚至,还隐约回忆起了去年的此时,秦红娟一脸病容地望着他,用无比绝望,也无比悲伤的眼神看着他,嘴唇轻轻抖动,却只能一点一点说出破碎的语句,久久无法拼凑成一个完整的句子。
怀中的人儿,发出轻柔地呼吸声,轻轻吹在他的耳边,合着窗外轻声细语地风,像是有人在某处窃窃细语,声音极静极静,却又很响很响。
朱锦堂下意识地蹙起了眉,正觉愁闷之时,怀中的沈月尘无意识地动了一下,把手臂轻轻地搭在他的腰间,打断了他的思绪。
朱锦堂低头看了她一眼,复杂地目光微微闪过,只是将她拥得更紧了些,缓缓呼出一口长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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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少做梦的朱锦堂,破天荒地做了一个梦,梦里一切都是模糊的,不清楚的,只有亡妻秦红娟清晰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她的模样几乎没变,只是眼睛灰蒙蒙的,宛如死灰一般,毫无生气。
在梦里,秦红娟向他一次又一次地伸出纤细的手,期待着他的回应。然而,朱锦堂却只能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看着她哀怨的脸,还有她那苍白的指尖。
朱锦堂在这场梦里连连摇头,迫不及待地想要从梦境里挣脱出去,也不知道反反复复挣扎了多少次,他终于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