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氏眉头微蹙,抬眸瞥了沈月尘一眼,心中听出些味儿来,暗道,原来她今儿是来着娘家人兴师问罪来了。
朱老太太倒是不动神色,只道:“老亲家,您这话说得有些过头了。这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寻常之事,锦堂成亲也有一阵子了,身边的人来来去去,也该是时候再添个新人热闹热闹了。”
热闹?沈老太太一皱眉,继续道:“纳妾归纳妾,只是偏偏挑在这个时候,怎么可能不让人多心呐。说来说去,月尘也是为了朱家,才会险些送命于京城……如今,她的身子还未痊愈,最忌讳这么伤神费心的事了,你们若是真心疼她,就该为她着想着想,把纳妾一事,缓缓再提才是。”
朱老太太见她句句不饶人,一时有些为难起来,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听黎氏开口道:“亲家夫人,您心疼孙女我们可以了解。但是,长房人丁单薄,香火一事,事关朱家家业兴旺,我们实在是等不起了。”
朱老太太也随即帮腔道:“这纳妾归纳妾,为的只是给朱家开枝散叶,而且,就算是妾室生了孩子,归根到底也都是月尘她的孩子,将来都是要唤她一声“娘亲”的。”
沈老太太闻言,立刻沉下脸来,语气不悦道:“如此说来,亲家是准备半点面子都不给我们了。”
“嗳,老亲家,您这话如何说起啊?”朱老太太见她语气不善,连忙温和劝道:“万事有得商量,您又何必动气呢?”
沈老太太轻哼一声:“你们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拿孩子说事,可却从来不提,月尘为何会生不出孩子?这会没有外人在,且容我说句不该讲的话,当初在京城,如果不是我们月尘替静妃娘娘挡下一劫,那娘娘千岁现在又怎会毫发无伤,平安无事地坐镇后宫,承蒙圣恩。”她说到这里,故意重重一叹:“常言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可现在,我们月尘连身子还没调养好呢,你们就急着要找新人进门来戳她的心窝子,这明摆着不就是欺负人吗?我们沈家虽不比朱家财大气粗,但好歹也是官宦人家,最看重“体面”二字,如何能让你们这样欺负自己的孩子?”
朱老太太听了这话,心中甚是为难起来。她没想到,沈老太太竟会这般言辞犀利,让人难以招架。
黎氏倒是有些听不下去了,心里窜起一股火气,忙道:“月尘既然嫁到我们朱家,身为长房长媳,就该深明大义,顺从长辈,把长房的利益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
“深明大义?”沈老太太闻言轻笑,“这孩子为了朱家差点连性命都赔上了,难道还不够深明大义吗?”
黎氏闻言,心中更恼了几分,正欲开口反驳,却见婆婆抬头瞪了她一眼,便把想说的话又不甘心地咽了回去。
沈月尘坐在一旁,静静地垂着头,听着她们的言语交锋,心情十分紧张,但表面上却什么也看不出来,脸色依旧白里透红,只是,眉眼间有些湿漉漉地,似乎随时随地就要滴出来水来。
朱老太太平缓了一下心情,淡淡一笑道:“老亲家,您到底想我们怎么做?咱们索性就把话都挑明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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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其,这样你一句我一句地争论不休,还不如互相摊牌,说个明白。
沈老太太微微沉吟道:“月尘是我们沈家的心头肉,我已经是黄土埋到脖子的人了,没什么所求的,只希望她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不受委屈,不费心神,也不用被那些居心叵测的小人陷害算计。你们朱家若是非要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纳妾添人,那也就算是彻底放弃了咱们两家这段来之不易的缘分,我也无话好说,只求你们立刻写下一封休书,给大家一个痛快,让我将孩子接回娘家好生照顾,免得她在这里如履薄冰,忧心忡忡地过日子。”
沈月尘听得心中一震,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连忙抬头望向祖母,神情满是不解。
她实在不敢相信,祖母会说出这样狠绝的话,不留一丝余地。
当初,为了让她嫁进朱家是,沈家费了那么多的功夫和心思,这会,怎么能轻易就放弃了,这实在太让人费解了!
沈老太太这一番话,不仅让沈月尘大吃一惊,就连朱老太太和黎氏也是当场怔住,微张了张嘴,半响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沈老太太一脸坚定,眼看着她们愣怔的样子,自己却是心里有数。
朱家想要休妻,看似只是一句话的事,但其实并不容易。人言可畏,京里京外,人人都知道富甲一方的朱家大少奶奶替静妃娘娘挡过一劫,若不是因为朱家没有功名,她如今理应是堂堂正正地诰命夫人了。所以,朱家要是真敢休妻,头一个不答应的便会是京中的静妃娘娘。还有,外面那些的闲言碎语,必定会声讨起来,朱家是如何地背信弃义,过河拆桥,光是一人一句,就能把朱家的名声搞得遗臭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