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闻言皆是神情一震。老太太当场就有些坐不住了,紧紧攥着佛珠,起身骂道:“这个不知轻重的混小子,也不看看这会是什么要紧的时候,居然还敢打人!这个混账小子,不会帮忙,就会添乱。”
老爷子也沉着脸,怒声道:“之前诊脉的时候,还说好好的,这会又说不能顺产,这些大夫到底是真明白,还是假糊涂?不行,你可得亲自过去看个仔细才行,总不能由着他们说什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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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氏闻言,忙起身跟了过去,和杨嬷嬷一左一右地搀着老太太,小声叮嘱道:“老太太您慢着点儿,不会有事的。”
沈月尘稍微犹豫了一下,随即也起身跟了上去。她心中自然是不想去的,但是,身为晚辈,长辈们都起身了,她也不好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地呆着。
黎氏见状,蹙眉阻止道:“你过去做什么?你现在怀着身子,最是见不得这些事情,好生呆着,这里不由你们操心。”
老太太见状,不免也开口道:“产房里的忌讳多,不是你该去的地方。你先回去吧,回头有什么消息了,让丫鬟们给你通报一声。”
老太太这会心里记挂得都是柴氏,没说几句话,便脚步匆匆地走了。
沈月尘悬着一颗心,携着吴妈回了自己的院子,静静地等待着消息。
时间一晃而过,窗外的天色渐渐从明亮变得昏黄,朝霞满天飞,带着艳丽的殷红之色,却不能为朱家带来些许欢喜,反而更添沉重。
整整两个时辰,柴氏依旧没能顺利地把孩子生下来,张大夫被朱峻打伤,歇了好久方才回到产房帮忙。
如今的柴氏气息奄奄,虚弱之际,全凭着参片吊着精神和力气,才能勉强坚持下去。
因着柴氏的事,沈月尘一点胃口都没有,晚饭用得不多,只是吃了半碗粥。
朱锦堂也是一样的没有胃口,他不是幸灾乐祸的人,看着家里人受苦受累,也同样让他觉得心思沉重。何况,还有过去那些不好回忆时隐时现……
当年,秦红娟生下明哥儿的时候,也是艰辛无比,她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方才把明哥儿生下来。
虽然他不在产房内,但他一直站在门外,可以清楚听见秦氏那痛苦不堪地喊叫声,还有丫鬟们时不时端出来的一盆盆血水。
想到这里,朱锦堂不禁微微蹙起了眉,站起身来道:“我去书房坐坐。”
沈月尘没想到,他会对柴氏这个婶婶如此在意,连忙点头应道:“好的,妾身送您出门。”
朱锦堂伸手轻轻按住她的肩膀,让她坐回到座位上,温和道:“你好生歇着,我去去就回。”
沈月尘微微点头,抿起嘴角,向他露出一个安心的微笑。
今晚注定将是一个难熬的夜晚。
朱锦堂走后,沈月尘只留下吴妈一个人陪着自己。
吴妈将她安置在床上,正欲给她盖上被子,却见她忽然伸出手来,轻轻握住自己的手掌,轻声道:“妈妈多陪我一会儿吧,就像是小时候那样……”
吴妈闻言微微一怔,随即温和地点点头,握着她的手,坐在床边,轻声道:“小姐,别担心,奴婢就在这里陪着你,哪里都不去。”
沈月尘动了动身子,将头直接枕在吴妈的腿上,像是个粘人的孩子一样,眉眼微垂,神情略有惆怅。
“妈妈,我想问您件事……”她的语气有些欲言又止,似乎不太确定,自己究竟该不该问。
吴妈伸手抚摸着她的头发,柔声道:“小姐,想问什么就我问吧。”
沈月尘微微沉吟一下,再次开口道:“当年,娘亲生我的时候,是不是也是如此……危险。”
她小心斟酌着自己的用词,尽量不去触及那些敏感的词汇。
吴妈却是一怔,手上的动作停了一停,眼中瞬间涌出淡淡的泪光,声音略带哽咽道:“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小姐就算不知道也没关系。”
过去的往事,说得太多,只能惹人伤感。她不想勾起小姐的伤心事,尤其是那些不好的回忆。
沈月尘闻言拉住吴妈的手,轻轻地搁在自己的脸颊上,吴妈的手很暖和,虽然摸起来有些粗糙,却能让人觉得安心。
她没见过林氏,只是偶尔从吴妈的只言片语中知道一些关于她的事情,很模糊,也很疏远。她是吴妈一手照顾长大的,相比之下,吴妈更像是她的母亲。
林氏是因为难产而死,为了生下沈月尘这个女儿,几乎拼上了全部的性命。
沈月尘打从心底感激她,但她现在最能安抚她的人,还是吴妈。
吴妈看着沈月尘沉默的脸,不免发问道:“小姐,不要担心,也不要害怕。二夫人不会有事的。一切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一面说一面用手指为梳,替沈月尘梳理着长发,就像是她小时候一样,轻轻地,慢慢地哄她入睡。
沈月尘微微点了下头,双手不自觉地护上自己的小腹,心中静静地想。
她的确是有些害怕了,不为别的,只为了那句“保大还是保小?”
这句话是在太残忍了,光是让人听着,就觉得心底发寒。
一个是母亲,一个是孩子,但最后只能留下来一个,无法两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