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管事有些急了,问道:“我说恩公啊,您既然会说话,那小的昨晚问了您半宿,您怎么一声都不吭呢?”
明明会说话却故意装哑巴,也不知道他心里打得什么主意,难不成是为了多要几个钱……那可是多此一举了,他能把大少爷平安送回来,主子们定然不会亏待了他。
那熊皮人瞥了冯管事一眼,又抓了一块点心塞进嘴里,喷着唾沫星子道:“我娘交代过,不让我多说话,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说。”
“嘿,这小子还真够气人的。”冯管事暗暗在心里骂了一句。
朱峰却是觉得十分高兴,既然会说话,那事情就好问多了。
“恩公,金子不是问题。您想要多少只管说个数,我们朱家一定尽力而为。”
一说到金子,那熊皮人总算是认真了起来,他把咬到一半的糕饼扔回到盘子里,然后伸出黑黢黢的十个指头,道:“十两黄金。这是他答应给我的酬劳,还有十头牛和十只马,是马,不要小马驹。另外,再多加十只猪崽儿。”
朱峰愿意为他会开多高的价格呢,却没想到,只有十两金子,还要牛马猪的。
冯管事站在一旁,听了只觉哭笑不得。这叫什么酬劳?看来,他果然是有眼无珠啊,不知道,我们大少爷的一条命有多金贵?别说是十两黄金,就是千两,万两也买不起他的一条命啊!
朱峰原本还对他这个人没什么好感,但听了他索要的酬谢之后,只觉这人是个忠厚纯良之人,怪是怪了些,可是心不贪。
“恩公您放心。您要的东西,我这就派人准备出来,而且,所有的东西都是双倍奉上,就当做是我们的一点小小心意了。”朱峰说到这里,又略微停顿了一下,方才问道:“不过,在下还有一事不明,还请恩公明示一二。请问,恩公是在何处找到我的儿子锦堂的?”
那人听了自己可以等到双倍的酬劳,顿时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白牙道:“我是在奴隶市儿里买得他。我原本是想买头骡子的,可是娘说他快没救了,就要死了,便让我把他买下来了。”
那会的他几乎就剩下一口气了,别说是干活了,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个问题。所以根本没人买他,只等着他自己没了气,倒也省得了许多麻烦。
朱峰听罢,脸上顿时变了颜色。奴隶……自己宝贝儿子,居然被人卖作奴隶,这简直让他无法接受!
朱峰的瞬间冷了下来,一一问道:“那卖他的人是谁?长得什么样子?多大年纪?说话有没有口音?”
他一连气地追问下来,问得那熊皮人微微一愣,但他只是稍微愣了一下,便流利地回答了出来。
“为首是个中年男人,长得一脸凶相,眼神又狠又毒,看着不像是本地人。他手里攥着好几个奴隶,有男有女,还有小孩儿。看着是张生面孔,大家都说他们是专门打家劫舍的土匪,直接把抢劫的人带出来卖,不管是死是活。”
他当时买下朱锦堂的时候,因着他一股半死不活地模样,所以只用了两吊钱而已。
两吊钱!朱峰气得差点拍桌而起,可还是按耐住了怒意。
朱峰沉默片刻之后,忽然抬起头来道:“恩公,若让您再看见那个人贩子,您还能认出他来吗?”
“认得的。”他回答得倒是痛快。
“那好。在下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恩公能把我们朱家找出那个人贩子,若是恩公肯帮忙的话,在下会再多备下五十两黄金,当做酬谢。”
不管花多少钱,费多少功夫,朱峰都在所不惜,只要能找出那个伤害他儿子的人。
……
雾气渐渐散去之后,次日清晨,德州城迎来了一个近来少见的晴天。
沈月尘片刻不离地守在朱锦堂的身边,半夜只在软榻上小憩片刻,可转醒过来之后,又再次来到朱锦堂的床头,眼睛一刻也不舍得从他的身上离开。
她只有看着他在这里,活着,呼吸着,心里才觉得踏实。
朱锦堂醒过来的时候,依然下意识地扫视了一圈周围,似乎还不太确定,自己真的回来了,回家了。
沈月尘见他醒了,忙俯下身去,正对上他睁开的眼睛,眼神中满是忧心和温柔。
朱锦堂稍微定了两秒,方才看清眼前这张萦绕着淡淡微笑的脸,还有她那双泛着泪光的眼睛,流露出久别重逢后的惊喜,还孩子般的脆弱……
朱锦堂的声音沙哑道:“我吓着你了吧。”
沈月尘听见他和自己说话了,强忍住流泪的冲动,宽慰一笑,握着他的手道:“大爷觉得怎么样?身上的伤口还疼吗?还难受吗?”
朱锦堂微微摇头,这一身的伤已经就算再疼也无所谓了。
回到家人们身边的喜悦,足以平覆他所有的伤痛。
沈月尘还是有些不放心似的,先是探了探他的额头,便道:“让陆大夫过来看看吧。”
朱锦堂伸出左手,攥住她的指尖,微弱地开了口。“不急……让我再看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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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沈月尘比任何的郎中大夫都要有用,只要看着她在这里,他便什么难受的感觉都没有了,简直比吃了药还要舒服。
他的右手还不能动弹,因为肩膀上的伤口还未愈合,左手虽然可以活动,但也没什么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