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
“临死之前,我想看看世上还有没有人在乎我。”
撒谎!
厉九川心中杀意突然翻滚如沸水,他捏起玉签,将之对准蜚的脖颈处,一点点刺进去,鲜红的血珠瑰丽如宝石,动人心魄。
他知道此时杀死蜚,会错过极为重要的东西,甚至可能让他接下来的道路阻断,变成悬崖。
但又有无数咆哮仿佛穿越时空,在自己耳边歇斯底里地嘶吼。
杀死他!杀死他!
理智竭力地与之作出对抗,试图将千钧一发的危难掰回到正道上。
对厉九川而言,蜚就像一条惑人心智的蟒蛇,可以为自己搭建过河的桥梁,甚至无需付出代价,但他来历不明,对自己的善意凭空而至。
说到底,自己还是不肯相信自己,玄十一,你留下的东西,真的能用吗?
厉九川的眼睛逐渐变得猩红,明明是别有他用的鉴神签,在自己手里却变成了杀人利器。
手腕猛地用力,鉴神签就会刺进蜚的心脏,白帝的力量会渗透他全身乃至灵魂和传承,蜚倒在地上,嘴里发出嗬嗬的怪响,血液变得黯淡漆黑,直到冒出黑烟。
所有人日日夜夜防备的可怕怪物,在此刻永远消失,天宫会和自己翻脸,曜日府和诸多势力会质问自己在天宫做了什么,会拷问炎琥的身份,给凡人国度里五十万冤魂找一个替罪之人。
这场战争里,将无人获得晋升。
“啊……”蜚嘴角溢出血迹,毫无抵抗地躺在地上,“我说,公子,你要么快点动手,要么就作出决定这样真的很痛。”
小主,
他眼睛望着塔楼檐角的天空,丝毫没有情绪。
厉九川低下头,在冥想中默默勾勒心锚,以求平复心境。
接着,他拔出了鉴神签,塞进蜚的手里,甚至还为他止了血,然后背靠栅栏坐在地上。
“你错了。”
蜚无奈地擦干嘴角血痕,“你和我都在犯错。”
他没有问厉九川为什么发难,语气之自然,仿佛多年结交的好友。
“快点。”厉九川依旧是低头坐着。
蜚第一次叹出声来,“本来可以快一点的……非得变得这么麻烦,我真是个蠢货。”
天空骤然阴暗下来,巨大的青色身影出现在金冈原上空。
“来了。”
季鹤守眺望遥远的西边。
“鱼儿咬钩。”叶尧面如金铁,挥舞雷旗。
“降劫!”
整座金冈原冒出大量的光,如同有旭日自地底升起。
磅礴澎湃的无量光芒,伴随着宏伟浩瀚的轰鸣传递开来,闪烁的电光刺穿了所有人的眼。
原本巨大的蜚兽,就像被光吞噬的小虫子,瞬间消失在大地上,甚至连灰烬也未能留下。
炎琥面目扭曲地冲出塔楼,却在半空就被光芒吞噬。
压抑、沉重、充满毁灭气息的热浪席卷大地,当充斥着焦炭味道的风吹进叶尧的鼻子,他发出一声长叹。
“结束了。”
“结束了。”
莫星环触摸着温热的地面,即使远在东青,【山之雷劫】灭世般的力量仍自大地传遍四面八方。
“结束了?上水渡已经几百年没有打破这样的魔咒,天宫总是能在我们合围之前完成晋升,居然就在今天让那个侩子手做到了?”季鹤守仍是难以置信。
“你不信雷劫的威力,还是说有什么能防住这样的天灾?”莫星环皱起眉毛,“当年众仙神帝君在五方极界布下禁令,便是借助这雷劫的力量,如今过去千百年,依然没有人能活着违反它。”
季鹤守突然抬起手,指向某处,“你看……那是什么?”
“什么……”莫星环顿时睁大眼睛,“那是什么?!!!”
天地阴暗如旧,青灰皮肤的牛角怪物缓缓低垂头颅,猩红的血目俯瞰人间。
它左臂起自六道谷,右蹄踩住山青城,丹峡躺着它右臂碎裂的血肉,最后的左蹄从一方城镇中升起,好似丹炉上飘渺的青烟,很快凝成实质。
“怎么可能……”莫星环只觉得头晕目眩,“水火镇,明明已经清理干净了……”
季鹤守指了指地势凹陷处的混浊水流,“也许并非单纯是蜚被利用,他们大概是相互利用吧?如此浩荡的洪灾,足以掩盖局势了。”
当蜚的左蹄成形之际,丹峡有无数灰烬冲天而起,它们很快褪下黑褐的表皮,拥挤地蠕动着,相互融合。
紧接着,一只长着棕褐鬃毛的青灰大蛇攀绕到蜚的膝间,仔细看去,那竟是它的尾。
这时,蜚脚下的大水迅速干涸,草地枯黄,大地皲裂,一直延伸到方圆千里之外!
行水则竭,行草则死,见则天下大疫。
自此,刃兵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