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你本不该承担天上之帝的神性,你又没有罪责!”
“错的都是我,是我们,是这个可悲的家族,是这个荒唐的世界,是这些诡诞的神话!”
“度殷,我的儿子……祝涅!我的族人!你听得见西金人魂千万年来不休的哀嚎吗?你听得见他们日夜不休的尖叫吗?”
他紧捏着厉九川的手,直到指骨苍白,失去血色,“你生是西金人,亦是西金的神,你要为我们复仇,用他们的血来浇灌我们的恨!哪怕成帝,也永远站在我们这边,要杀死祂们!杀死他们!”
男人的脸上流露出残忍扭曲的恨意,那是一种庞杂又统一的意志,是死在此地不知多少西金人的魂与灵,是血海无边的浪潮高高掀起时无声的狂啸。
“我知道。”少年面无表情地抽回手,“我知道你的意思。原来都灵二字并不是白叫的,虎都之灵,虎都灵魂——聚集的产物,看来封你此号的人早就知道你已经死了……”
“你为了西金战死在此地,而死在这里的无数西金人的魂灵又成就了你,籍此,你度长青突破了法兵,清退了敌人,为了永除后患而前往【彼岸】寻找天上之帝,却一无所获地回来。
你现在就是整个西金的意志,并非个人,你残存的人性知道成帝的代价,聚合的意志却认为我值得被牺牲。
你们也许打算只让我成为一个被操控的容器,以此完成你们的复仇大计。
甚至,如果我并没有白帝传承,只是虚张声势,你们也有办法给我造一个,媲美帝种而代价可怖的传承,是吗?
毕竟天上之帝,真的有这样决定一切的力量。”
桥的那头,是一座九层白色圆形玉石祭坛,宽阔到简直无边,密密麻麻的苍白人影站在祭坛上,无声地注视他们。
厉九川看着跪地的男人,眼中有万种怒火狂烧,声音却平静,带着少年特有的清朗,“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送我上祭坛让我也成为和你一样的东西,为你们复仇,为所谓西金而战吗?”
度长青的眼神有一瞬间错愕,他低下头,“不,你已经在上面了。”
霎时间,天地旋转,长桥似蛇尾摆动,就如同巨蟒盘起的最后一个动作,石块咔咔作响,然后弯曲起来贴合到白玉祭坛的边缘,严丝合缝。
厉九川得以仔细地看见那些苍白的影子,他们穿着残破的铠甲,手执断裂的武器,浑身是血。
有的抱着自己的头颅,有的瘸腿断手,有的铁甲缝隙里长出灰白的毛发,有的面孔上布满混浊的鳞片,这些西金的死灵,被帝威压在虎都里,逃过了魂河咆哮的漩涡,便要承受千百载无法磨灭的仇恨和伤痛。
当年,他们的天上之帝没有为之伸出援手,如今,这报复来了。
神不可信,那便由人来操控。
无数苍白的影子冲进少年的身体。
度长青彻底跪倒在地,他朝圣般地仰头去看,脸上却呈现一种撕裂的绝望。
“对不起……”他说。
“对不起。”他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