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皇帝的眉头微微一挑,心中暗自思忖,语气却平静如水:“噢?此事倒是新鲜,三个秀才素来与林蒙无隙,怎的竟甘愿俯首称臣,任由他这小毛孩摆布?” 谢迁正色回应,语调中带着几分深沉:“此事说来复杂,听闻那三人竟将林蒙视为楷模,拜他为师。” 一语既出,众人皆恍然大悟,拜师之举,难怪林蒙能轻易驾驭三人。 弘治皇帝追问:“那他们为何会心甘情愿地拜他为师?” 谢迁犹豫了一下,才缓缓道来:“奏疏中并未详述,但想来,或许是他那独具魅力的手段,使得三人甘之如饴。” 弘治皇帝轻笑一声:“既如此,待查个水落石出再说,急不来一时。若这小子真是有害群之马,朕自会给他一个教训。” 尽管弘治皇帝为林蒙解了围,心中却依旧不快,这个顽皮小子,真是让人头疼。待乡试落幕,是非曲直自有定论,那时定要好好管教管教他。 他转而微笑道:“说到其他省份的乡试,诸位或许鞭长莫及,但在这北直隶,不知诸位心中,谁有望问鼎榜首?” 刘健沉思片刻,沉声道:“老夫听闻保定府有位王安秀才,字荐仁,才情横溢,连县试、府试、院试都夺得了头名,想来此次乡试,北直隶的榜首非他莫属。” “荐仁,好一个仁字,寓意着以仁为本,嗯,好极。”弘治皇帝眼中闪过一丝欣赏,连连点头:“待到放榜之日,自见分晓。” ………… 天刚蒙蒙亮,欧阳志三人便带着满满的期待,告别了恩府,踏上了乡试的征途。 却不料,林蒙的院落依旧一片沉寂,想来这位恩公还在梦乡之中,十有八九还在做着美梦。 欧阳志三人相视一笑,无奈摇头。 他们各自提起考篮,步出府门。幸得杨管事体贴入微,早早预备了三顶轻巧的小轿,更是在中门设宴,以示他们能一飞冲天,前程似锦。 欧阳志三人感激地抱拳道:“多谢杨管事。” 杨管事苦涩一笑:“我家少爷……唉,还请三位多多体谅。” 欧阳志心中也满是苦涩,作为学子,他对天地君亲师怀着崇高的敬意,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纵然恩府行事古怪,但对林蒙的师徒之情,却是一丝一毫都不能动摇。 杨管事看出他们的难处,便温馨地祝愿道:“无论如何,祝你们金榜题名。” “金榜题名……”欧阳志心头一震,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他何尝不想一展鸿图?但这半个月来,学业荒废,每日只顾着那些八股文,哪里还有心思去憧憬金榜题名? 他长叹一声:“但愿吧。”
伴随着轻快的轿辇,三人悠然踏上征途,仿佛踏上了命运的华丽舞台。 踏入考场,他们一路畅通无阻,当报出欧阳志的名字时,那检验学籍的差役瞪大了眼睛,宛如见到了天外来客。显然,他对欧阳志三人早有耳闻,不禁叹息一声,眼中流露出深深的同情。 踏入考场,便要觐见那尊崇的大宗师,也就是主考官。 主考官王鳌端坐于明伦堂之上,庄严威严。外头有差役高声唱名:“保定府生员欧阳志……” 听到“欧阳志”这三个字,这位历来铁面无私、威严无比的主考官眼眸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待欧阳志踏入殿堂,跪拜行礼:“保定府生员欧阳志,见过大宗师。” 此刻,连王鳌也忍不住心软,摇头叹息,望着这位历经磨难的书生,心中满是惋惜。 欧阳志如鲠在喉,抬头谢恩之际,却见在场的大小考官和差役都向他投来同情的目光。他心中明镜似的,自然知道缘由,只得苦涩地再拜,提着考篮,步入了考棚。 自始至终,欧阳志对这场考试毫无信心,心中长叹一声,抬眸间,却见对面的考棚里,竟然出现了熟人——正是自己的同乡,王安,字荐仁。 王安似乎发现了欧阳志,向他露出了一抹微笑,这位保定才子,平日里对欧阳志这样的“学渣”不屑一顾,上次更是因为欧阳志不肯放弃病重的同窗,而与双林闹得不欢而散。 王安眯起眼,远远地凝视着欧阳志,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仿佛在说:“你看,早告诉你们不要和那病秧子纠缠不清,现在怎么样?学业被耽误,还被京中恶少折磨得体无完肤,十年苦读,岂不是付诸东流?” 欧阳志铁青着脸,没有理会他,在他心中,人各有志,他并不为自己的坚持感到后悔。 此时,天色微明,灰蒙蒙的考棚内,铜锣声响起,有人高声唱喏:“放题。” 一声令下,系着红腰带的差役举着考牌在考场中穿梭。 欧阳志深吸一口气,见差役举着牌子走来,他定睛一看,却见那考牌上,赫然是朱漆的几个大字:“当今之时仁政”。 犹如一道闪电划破长空,自欧阳志的头顶直击而下。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忙不迭地擦了擦眼,再看,果然还是《当今之时仁政》。 竟是这道题…… 他身体颤抖,激动得无法自抑。 恩府……恩府……这样的题都能撞上?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读书人最热衷于押题,而所谓的押题,便是根据考官的脾性和秉性,猜测他们可能会出的题目。 甚至一些豪富之家,为了子孙考试,会特地请来大儒押题,当然,押题的准确率低得可怜。 如今,押题的机会更是微乎其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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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考官的题目还像老练的太极,温和而有力,诸如“学而时习之”、“仁者爱人”等经典命题,尚能跟上节奏,押韵对仗。 然而,时至今日,考题却如同狡猾的狐狸,一个比一个狡诈,仿佛专门来考验你的耐心和智慧,根本不留你一丝喘息的机会。 欧阳志此刻内心狂跳,仿佛鼓点般激荡,这不就是传说中的“恩府盲投中靶”吗? 这道题,他在这半个月里不知研磨了多少次,已经烂熟于心。 闭上眼睛,他都能轻松地构思出十几种解题之道。 深吸一口气,他的大脑立刻开始高速运转,虽然天资平平,但别人一篇文章需耗时一日,而他,这道题已经默默琢磨了半月,所谓“笨鸟先飞”,凭借着扎实的功底,这等刁钻古怪的问题,在他眼中不过是小菜一碟。 于是,他迅速研磨墨水,提起笔来,一气呵成,笔触间流转着从容与镇定。 考试终了,欧阳志提着考卷走出考场,与刘文善等人相遇,三人眼神交流,虽未开口,但激动之情溢于言表。欧阳志猛地想起一事:“恩府,快回去见恩府。” “走。”江臣也点头应和。 恩府,这位“坑货”导师,他们早已习以为常,但坑归坑,他却是他们前进道路上的指路明灯。此刻,他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立刻回去,向恩师表达感激之情,仿佛渴望插上翅膀,飞向那智慧的殿堂。 就在这时,背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欧阳兄,考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