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读书人的增多,三十余位学子围坐一堂,热议着昨日的辩论盛况和王守仁的独到见解。有人尊称王守仁为王夫子,也有人对他嗤之以鼻,只以“他”称呼。
半个时辰后,有人惊喜地喊道:“王夫子来了!”
读书人们如潮水般涌向柜台结账,学堂的钟声响起,学童们鱼贯而入,明伦堂内,学子们跪坐于前,而一群读书人则躲进角落。
王守仁显得疲惫不堪,作为翰林院国史馆的庶吉士,他虽不敢参与实录编写,但整理起居注的工作却让他身心俱疲。
他刚坐下,角落里却意外地出现了林蒙的身影。
王守仁一见,立刻精神一振,起身向林蒙行礼:“学生拜见恩师。”
众学子一听“恩师”二字,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刚才还以为林蒙只是个普通的读书人,没想到竟是王守仁的弟子,林才。顿时,靠近林蒙的人纷纷后退,那些听信传闻的学子对林蒙既好奇又畏惧。
然而,也有几位学子远远地向林蒙行礼,恭敬地喊道:“拜见师公……”
林蒙并未回应,这些狂热的追随者,不过是因为崇拜王守仁,自觉成为了他的门徒,既然如此,林蒙自然也就成了他们的师公。
这倒也合情合理。
王守仁刚坐下,一位学子便冷嘲热讽道:“圣人崇尚礼仪,朱夫子曰,存天理而灭人欲,此谓之礼。人与禽兽之别,就在于礼,消除欲望,方能克己,克己方能复礼。而王先生却提倡人情,岂不是与圣人之言相悖?”
这种挑衅者,每天都有。
王守仁早已习以为常。
他淡淡地瞥了那学子一眼,表情平静如水,只是轻描淡写地说道:“圣人缘人情以制礼。礼非天降,非地出,人情而已。若无人情,何来礼?三皇五帝,未曾有灭人欲之念,难道他们都是禽兽?”
“胡说八道,三皇五帝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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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论再次爆发。
林蒙最佩服的,就是这些读书人,他们能将孔子说到三皇五帝,再将三皇五帝说到蓬莱仙岛,似乎永远也说不完。
接下来的辩论愈发激烈,王守仁却总能轻松化解,让那些挑衅者无话可说。
在这文字的舞台上,一句句激烈的争辩如同锋利无匹的剑,剑锋所指,锋芒毕露,直刺林蒙的心脏,让他不由得汗颜满面,口中喃喃自语,如同自嘲:“若是有朝一日,我林蒙不幸人头落地,那十有八九,便是为了你,王守仁。”
身后,一声拍肩,林蒙还未回过头,便已听到那熟悉至极的声音。
“林蒙,若是本宫有朝一日登上帝位,我绝不会将你砍头,我们是生死之交……”
林蒙猛地回头,只见朱厚照戴着滑稽的纶巾,身着儒衫,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站在自己身后。
林蒙匆匆走出明伦堂,朱厚照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