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东荆放低嗓音说道:“你吃好了吗?我们走吧,你家在何处,我送你回去。”她沉默片刻旋即说道:“行,我许久未归家门了,只是,路途不甚好走啊。”他言道:“无妨,我们并不急切,缓缓前行即可。”结完账后,服务员提醒他:“老板,此酒一千有余,您才饮了几杯,带走吧?”他微微一笑:“不了,你自行作主处理吧。”服务员稍稍欠身表达谢意:“呀,那多谢您了,我男友喜好这口,带回去给他,嘻嘻。”
顺着她的指引,车子悠然前行半个钟头后,甫一下高速,夜色便仿若浓墨般漆黑,四周一片阒然无声。仪表盘上,鲜明地显示着车子速度减缓到了40迈。
盘山而下这般重复了两三次后,蜿蜒曲折的山路在迷蒙的月色中,恰似一条蜿蜒的巨蟒。四周静悄悄的,仅有轻柔的微风徐徐拂过,送来些许凉意。这股微凉的夜风,使得他喝下的那几杯酒的劲力,早已如轻烟般消散得无影无踪了。此刻的他,较往昔格外抖擞精神,确切地说,比近几年更加活力满满、朝气蓬勃。
在这几年间,他从未对任何事情心生惧怕。然而现今,他感觉自己承载着一颗绚烂的希望之星,犹如夜空中最为耀眼的存在,璀璨而珍贵。躯体与灵魂被双重微米蜡质乳所分隔的他,于这静谧的夜里,嗅到了那久违的、充盈着蓬勃生机的气息,他的眼眶不由微微润湿,仿若被夜露悄然浸润。
她说:“是不是累了?停下休息一下吧,再有十来分钟就到了。”望了望他又说:“看,山底沟壑间的清流在月光下像不像一团星系?身心正好临溪流、访草木,放松一下。”
他按下了电动按钮:“我没事,风吹着眼睛了,我关下窗。”她浅浅的笑容中带着些许羞涩,轻声呢喃着:“停一下吧,我有些不适,也,也想去小解一下。”他赶忙刹住车靠边停下。
她抿着的嘴巴微微翘起,若有所思片刻:“那么,嗯,这几年你一定很孤独吧?”
这个问题多年以来他无数次问过自己,始终没有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干咳一声:“怎么说呢,孤独分很多种吧。”她俏皮地斜睨着他:“那你属于哪种?”
他回给她一个不置可否的笑容:“其实,孤独我觉得吧,亦是种情到深处的召唤。对爱纯粹的意识方面追求过盛,而心灵无法承载之时,自然会听见孤独的呼唤,从而去拓展那苍茫未知的领域。”
她眯起眼睛:“唔…不明觉厉吖。”看出他的茫然捂着嘴笑了:“哎呀,就是不明白但感觉很厉害,网络流行语啦。”
“噗……”他长舒了一口气,翻了个白眼,趴在方向盘上,眼神中掠过一丝伤感,“你说那两口子和好了吗?”她闻言略微一愣,心里暗自嘀咕,这家伙怎么突然提起这个?真是莫名其妙!但嘴上还是敷衍道:“嗯?你是说那老板跟老板娘吧,不知道,我想应该在一起了吧,哪有隔夜的仇。”她把挎包习惯性地再度挎好,然后冲他笑了笑,娇嗔道:“呵呵,怎么突然想起那个,你放心吧,他们还在一起,要相信女人的第六感。”
他仿佛没有听见她后面的话,只是出神地凝视着她那双充满羞涩与喜悦的眼睛。多年来,他的灵魂仿佛被囚禁在黑暗的角落,无法释放,只能与心魔玩着永无止境的捉迷藏。此刻,她的笑容如同天使般在水面上轻盈地飘浮着,而他那颗沉寂在水底的心,仿佛在这一瞬间化为无数碎片,漂浮于水面之上,随着她的笑容轻轻飘荡。
他的手轻轻搭在她的手背上,感受着那份温软柔滑的触感。她任由他轻轻握着,不言不语,只觉得他推开了她那从未有人涉足的心扉。他就像温柔的海浪,温润的潮汐,悄然涌来。她的心房似乎还有什么未能整理好的情绪,他的到来似乎不合时宜,她需要时间,她相信只有细水长流,才能在时光的长河中,为她编织出一幅旖旎的风景。她必须坚守这个信念,也必须将他推开。
她的手轻轻在挎包链子上捋了一下,那根芳“心”弦儿在她捋平之后,她注视着他的眼睛,又瞥了一眼他手指上的戒指,轻声问道:“你,咳……我看到那张照片上的包了……你……你是在利用我来疗伤吗?”
他的手微微一颤,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他默默地低下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的问题。他知道自己对她有一种特殊的感觉,但他也清楚自己还没有完全从上一段感情中走出来。他不知道该如何向她解释,只能选择沉默。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把手从他的手中抽了出来。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然后轻轻地说:“没关系,我理解你的感受。我们还是朋友,不是吗?”他点了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知道自己伤害了她,但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去解释这段邂逅。
他望着车窗外,星月熠熠的光华在空中反射出一片空灵的清寂。他按下了电动玻璃开关,轻声说道:“这里很安静,我想她会喜欢这里的,这里应该是这枚戒指的归宿。”说罢,他抟动手指,将戒指轻轻摘下。她连忙说道:“别,我相信你就是了。”他用力将戒指掷向山涧深处。他看着她说:“这对你不公平,别再说了,也是她的遗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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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握住档杆上的他的手,头渐渐向他的肩膀靠去。他微微向右倾斜,用右手将她抱在怀里,低头在她秀发上轻轻吻了一下,温柔地问道:“我们走吧?”
她轻声答道:“等等,我有些话想对你说。我不想等到我们彼此熟悉之后,再让你看到我的疤痕。”他眼中的她,早已恢复了从前的模样。他轻轻拍了拍怀中的她,柔声说道:“说吧,我在听。不要再有任何顾虑,无论发生什么,你我始终属于彼此。”
她坐直身子,看向挡风玻璃下那块略凹的长方形平整之处,那里放着一盒SU烟。她轻声说道:“如果你想抽烟,就抽吧,没关系的。”他犹豫了一下,拿起一根点燃,吸了一口,然后将烟雾吐向车窗外。
她简单明了地说道:“我和男友一起在GZ美术学院上学,毕业后,也就是前年,一家外资广告公司同时录用了我们俩。然而去年回家过春节时,我才发现,当看到彩虹的时候,我才发现整个晴天并不属于我。不过现在回想起来,有些事情还是值得的。去年回家过春节时,哥哥被诊断出患有粒细胞性白血病。当时正好民政局领导来我们村视察,了解到我们家情况困难后,答应可以提供帮助,并说想在村里建一所希望小学。不过我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而与我相处四年的男友,在我离开后,与其他女人去开房,被我一个闺蜜撞见,她打电话通知了我。所以,我辞掉了南方的工作,在这边的一家广告公司找到了新工作。虽然工资比那边低很多,但大部分时间都很清闲。有时我会出来写生作画,有时……”她迟疑地看了他一眼,“有时,我会陪那个段总吃吃饭。”她感觉到他的神色微微一动,便轻轻将脸庞上的发丝向后掠去,轻声说道:“嗯,他抱过我,但请你放心,无论他的承诺是否能够实现,我都不会让他真正得到我。”
他说:“嗯,你知道我遇见你的时候怎么想吗?我在想:‘这女孩儿将眼前的美景尽收于画布之上。时而轻笔勾勒,时而浓墨重彩,用画笔捕捉着光影的变化,用心描绘着大自然的神韵。她的画作中,有生命的跳动,有情感的流淌,有艺术的灵魂。你真的很有天赋呢。”
蔡东荆扔掉烟头,发动了车子,语气坚定地说道:“别说了,回家看看吧。跟我一起走,你应该过上真正的生活。你很有天赋,要相信自己,我可以帮你举办画展。”她接过话茬,轻声说道:“不,你送我回去后,就先回去吧。等……明年清明节我们不是有个约定吗?开慢一点,就快到了呢。”
车行半小时后,她指向山洼中那片灯火阑珊的地方,轻声说道:“就是那里,马上就到了。对了,你,气质不俗,书法也很出色,你爸妈一定是从事文学相关工作的吧。”
他淡然一笑,回答道:“恐怕要让你失望了。从六岁起,我就在 FJ 的老家跟着奶奶生活,一直到大学毕业。我的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他们对我的影响并不大。”
他的回答让她略感意外,她好奇地问道:“那你爸爸妈妈现在在哪里呢?你也会经常去看他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