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迎祥将目光投向东北的方向。
此时的子午道道路之上密密麻麻皆是攒动着的人头和马匹,马蹄声踏步声犹如暴涨的河水一般不绝于耳。
群山连绵,苍茫地一直延伸到天的尽头。
雾气缠绕于山岭之间宛如白色薄纱一般,让人难以看清山岭的全貌。
一切都是朦朦胧胧,一切都是隐隐约约,没有人知道在那连绵的群山之中到底潜藏着什么,也没有人知道这条道路到底是生路……还是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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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畔轰隆的脚步声在高迎祥的耳畔回响,但是他却可以听到自己胸腔之中心脏的跳动声。
他现在和三国之中的刘备有着同样感受,一直以来都宛如是笼中之鸟,网中之鱼。
此战若胜,便如蛟龙入海,鸟上青霄,从此天下之大任由其纵横,再不受笼网羁绊。
但是若败……
九年的风雨,九年的霜雪,九年的征战,早已经让高迎祥变得麻木,变得坚韧。
为将之道,当先治心。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
但这一次,高迎祥却没有办法不去想那失败的结果。
千钧的重担的压在他的肩膀之上,从崇祯元年到如今已经是过了整整九年的时间。
一路而来为了求活,他犯下了无数的罪孽,犯下了无数的过错……
高迎祥握紧了手中的马鞭,因为用力他的指节也不由的微微泛白。
如今他将所有的筹码都压在赌桌之上,压在了棋盘之上。
他输不起,也不能输……
高迎祥高昂着头颅,遥望着东北的方向,眼神再次慢慢的变得坚定了起来,低声呢喃道。
“死生有命,富贵在天。”
高迎祥神色坚定,眼神之中再无犹豫。
事到如今,唯有一往无前!
高迎祥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官道旁侧已经化为了丘墟的子午镇,而后调转了马头,再没有了半分的迟疑,带领着一众亲卫骑兵向着子午道的深处奔驰而去。
……
崇祯九年七月五日。
西安府、鄠县南部明军大营。
此时的鄠县南部已经聚集了八千多的兵马,其中有三千人是孙传庭募集的督标营营兵,还有两千余人则是固原镇参将李遇春
剩下的三千余名军兵则是各地卫所之中调遣而来的卫军。
中军帐中气氛沉默,孙传庭神色阴沉,站立在沙盘之前,在他的周围一众军将皆是低头不语,眼观鼻,鼻观心。
本来一共来的是四千多名卫军,现在之所以只有两千,是因为其中一半的老弱都被孙传庭打发了回去。
四千多人之中只有数百人甲仗齐备,还都是各军校的家丁,其余的卫军全都是衣着褴褛,少有衣甲整齐者。
就是连普通的红笠军帽都不能保证人手一顶,还有不少的老弱。
孙传庭看了一眼几名站在帐中的卫军军官,不由的摇了摇头。
卫所孱弱这是大环境所导致的问题,虽然整顿了月余见了些成效,但是终究是积弊日久,一时间还是改变这样的情况。
孙传庭的目光向着左侧看了一眼,此时站在他左侧的人,正是参将李遇春。
李遇春原先是奉命在庆阳府清剿着李闯残党,并且肩负着堵住李自成西逃路线的任务。
但是事出紧急,孙传庭动用巡抚的权力和洪承畴协商之后,将李遇春紧急调来。
对于孙传庭所说的闯军很可能从通过子午谷北上袭取西安城的计划,洪承畴其实感觉不太可能,但是他没有拒绝孙传庭的请求。
孙传庭是陕西巡抚,而且在朝中也有不小的影响,他的要求并不过分。
李遇春部不过只有两千军兵,本身就是防止万一李自成西逃留下的布置,对于大局来说无关紧要,做个顺水人情还可以彻底保障西安有何不好。
“探马回报,流寇有军伍进入子午道内,流寇安排侦骑在前作为探查,难以查清流寇详情,但远望之时,望见栈道之中密密麻麻蜿蜒如蛇。”
孙传庭手持着长鞭,指着沙盘之上的子午道方向沉声的说道。
帐中众将闻听孙传庭的言语皆是心中惊愕,很多军校其实本来还对孙传庭下令突然南下至鄠县的事情颇有微词。
流寇主力明明还在勋襄与湖广兵还有河南兵对峙,闯军这一次入汉中府不过是为了劫掠,怎么可能北上攻打西安城。
而且栈道之内道路狭窄,大军难行,一旦被发现只需要堵住隘口便是死局。
高迎祥一向谨慎,又怎么会如此弄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