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两宫赏给她做衣服的绸缎、绢布,也被她偷偷藏了起来。
显然,她是想有机会带回去给其母的。
文熏娘的生母,赵煦上次见过了。
虽然穿着打扮不差。
可脸上的皮肤和手上裸露在外的茧子,却说明她在文家过的不好。
甚至可以说差!
石得一的探事司,也报告过,文家下人们谈论的文熏娘入宫前,其母子生活境遇。
除了有一个厢房住外,其他一切都和下人一样。
母女两人,相依为命,据说感情很好。
通过一些调查,赵煦知道了,其母女为何过的这么差的原因。
文宗道的正妻,是个醋坛子。
而文宗道本人,则以惧内闻名。
本来,这没什么,文宗道只要守规矩,学习沈括好榜样,说不定他们夫妻生活会过的非常幸福。
奈何,文宗道除了惧内,还喜欢沾花惹草。
这就是文宗道的问题了。
你不能既惧内,又风流。
好好的纯爱番,变成了后宫番。
偏偏女主还是个和西园寺世界一样有着强烈占有欲的女人。
老实说,文宗道没有变成诚哥,真的要感谢他出生在大宋,而且有一个好爹。
自然的,手握大权的正妻,对文宗道带回来的狐狸精和野种会想尽办法的苛待、虐待。
也就是封建礼法管着,她不敢太出格。
否则,文熏娘母子根本活不了!
文熏娘听着赵煦温柔的安慰,眼泪大滴大滴的掉下来,心中的委屈与不安,就像洪水一样喷涌而出。
“呜呜呜……”
小姑娘抽噎起来。
“不哭!”赵煦伸手,拨开文熏娘的发丝,看着她那泛红的眼睛,摸了摸她的额头,然后轻声道:“以后朕会保护熏娘的!”
小主,
文熏娘听着,抽噎的更厉害了。
赵煦见着,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是轻叹一声。
却不知,他的这个举动,落在殿中内外的内臣、女官眼中,让这些人纷纷感动。
没办法!
高高在上的天子,基本不可能和下面的人共情。
可现在赵煦却表现出了能与人共情,甚至能忍受在他面前倾诉委屈、哭泣,还会安慰人的特征。
这是什么?
这就是仁!
至少在下位者眼中是这样的。
……
文彦博乘着肩舆被文贻庆抬着,回到家中。
进了门,他正想将文及甫叫过来,叮嘱一些事情。
但他忽然想起了一个事情。
“官家为何会将贝州的事情,也抄录下来。”
“而且只抄录当年老夫平贝州的事迹?”
直觉告诉他,这不简单。
这里面肯定有着寓意、暗示——小官家已经证明了,他不会无的放矢。
所以,贝州王则之乱,和现在的事情有什么联系?
文彦博忽然醍醐灌顶。
“弥勒教!”
王则之乱,就是假借弥勒降世的名义发动的。
而这些年来,大宋其实饱受着民间淫祀与宗教活动的困扰。
偏偏,现在大宋天下州郡,但凡商业兴盛之地,必有大寺,大寺必有质库。
大和尚们,一手质库,一手兼并。
历代官家忌惮不忌惮?
当然忌惮。
不然也不会一直养着抵当所了。
现在官家要扑买抵当所,剑锋所指,就是质库。
所以,官家的意思,就是要让扑买后的抵当所,尽一切可能削弱、打压质库!
想到这里,文彦博感觉一切都有了解释。
“原来如此。”
“难怪了,难怪了!”
文彦博想起了,官家扑买抵当所首先找的人。
曹佾、向宗良、高公绘。
这是外戚勋臣!
然后,找到了他这个四朝元老、太师、平章军国重事!
这就是士大夫!
不止如此,官家还拿着三朝宝训,摘抄出来的圣训、宝训给他看。
当时,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以为是在施压,甚至是在威逼利诱。
如今想来,文彦博叹息一生。
“这哪里是给老夫看的?”
“是给天下人看的!”
“此乃敬天法祖,也是以圣继圣,绍圣绍述!”
这等于递给了士大夫们一把刀子,一柄利剑。
可以将大和尚们的一切不满与反对,压制的死死的刀子,也可以让他们瑟瑟发抖的利剑!
文彦博对此可太熟悉了。
这不就是士大夫们,过去拿着圣人经义,威逼天子、外戚、勋贵的手段吗?
逆练圣人经义了!
“若再算上武臣……”文彦博喃喃自语起来:“外戚、勋贵、士大夫、武臣,全部入局!”
“整个大宋朝野,形成合力,围剿质库!”
“将质库之利,从僧人手中,拿到士大夫、武臣、勋贵手中……”
文彦博感觉自己懂了。
这是一盘大棋!
恐怕,在先帝的时候就已经酝酿着要做了。
这是肯定的!
自太祖以来,历代赵官家眼红大和尚们的质库之利,不是一天两天了。
可始终找不到下嘴的地方和机会。
先帝自然不会例外。
所以,文彦博猜测,先帝时肯定就在谋划着今日的这盘大棋,甚至已经有了雏形。
可惜,因为种种原因没有来得及落实。
于是此事就落在了继承先帝基业,同时又少年聪慧的少主身上。
少主在敏锐的观察了一年多后,终于决定执行先帝的筹划。
就是不知道,这些部署,有多少是先帝的意图,又有多少是当今自己完善的。
但,文彦博知道,此事必成!
因为,士大夫、勋贵、外戚、武臣,一旦形成合力。
大和尚们的质库,就会迅速土崩瓦解。
甚至可能来不及反抗,就被碾压。
至于,那些信佛、崇佛的官员、贵族,会不会帮大和尚们一把?
文彦博自己就信佛、崇佛。
所以他很清楚大部分人都会和他一样的。
“僧人,就该青灯古佛,恪守戒律!”
“出家之人,四大皆空,岂能沾染外物,为铜臭所污?”文彦博双手合十,礼赞了一声:“阿弥陀佛!”
“佛祖知道了,也会支持老夫的。”
“老夫这是在替佛祖清扫山门尘埃,还诸佛道场一个清静!”
是的!
质库这东西,充满铜臭味,当世僧人的佛法修为,不够精深,恐怕没有一个把握得住的。
还是得让老夫这样,满腹圣人经义,修持禅法数十年的君子正人来!
这样说着,文彦博就变得神采奕奕起来。
因为他发现,这个事情,若果然如他所想。
那他在士林的声誉与名誉,非但不会受损,甚至可能变得更加光彩。
因为,他这是在给所有人谋福利!
一旦汴京城的抵当所成了。
天下州郡肯定会跟风。
所有人,都将参与到瓜分质库的浪潮中。
所有人都将满意。
士大夫、勋贵、武臣、外戚们赚到了钱。
天家消除了大和尚们,利用质库的钱帛与宗教的力量,煽动无知愚民,造反的风险。
赢麻了!
只有大和尚们受伤的世界就这样达成了!
想到这里,文彦博当即对文贻庆道:“速速去把文及甫叫来。”
“老夫要与他仔细叮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