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同时,因为大宋历代翰林学士,皆乃天下文章一时之选。
其中书法大家,不计其数。
所以,这也是极为珍惜且难得的学习机会。
故而,这对范纯仁来说,并不是一个枯燥的事情。
反而是一件让他深深为之着迷且乐在其中的美事。
尤其是在这样的寂静秋夜,让他可以全身心的沉寂在前辈们文章的海洋中。
笃笃笃……
一阵脚步声声,将他从自己的精神世界唤醒。
“大人……大人……”门外传来了一个让范纯粹极为敏感的声音。
是他的女婿郭忠孝!
范纯仁起身,看向门外站着的人影,一边上前开门,一边说道:“舍人怎深夜来学士院了?”
“奏知大人熙河路急报,言是吐蕃内乱,果章族首领鬼章,已软禁武威郡王,并假其号令,正在围攻吐蕃王子溪巴温,溪巴温已向熙河求援,经略使赵卨命河州出兵救之。”郭忠孝见了岳父,当即拜道。
范纯仁楞了一下,根本没来得及反应过来。
实在是郭忠孝的话,信息量太大了。
吐蕃内乱果章首领鬼章软禁了阿里骨,还假其号令围攻吐蕃王子溪巴温?
溪巴温向熙河求援,熙河的赵卨已经命令河州出兵救援?
什么鬼?
鬼章软禁阿里骨?还假其号令?
这是叛乱啊!
但,熙河路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好像就在现场一样!
另外溪巴温向大宋求援,熙河路就真的响应了?!
还有没有制度?
正常的出兵流程,不是应该先上报朝堂,朝堂批准后,由枢密院下令,确定出兵,出兵多少,谁去统帅,谁来负责组织。
只有这样,赵卨才能调动河州兵马吗?
赵公才怎么回事?
他怎么敢公然违背制度,擅自出兵?
范纯仁来不及多想。
郭忠孝接下来的话,就像重锤一样,捶在他心中。
“此外,熙河路还言,细作已发现,西贼在南牟会聚集大军,似乎有意入寇……”
范纯仁深吸一口气。
吐蕃、西贼,这是联手了?
要夹攻大宋?!
“故而官家请大人立刻到福宁殿商议。”
“可已派人请宰执入宫?”范纯仁虽然脑子嗡嗡的,但他还是马上就抓住了重点。
郭忠孝摇了摇头:“官家只命我来通知大人,并未提及要传召宰执。”
范纯仁吁出一口气,放下心来。
因为若是小官家,遇到这样的事情,没有稳住,做出了深夜传宰执入宫,而宰执们果然奉诏入宫。
那么,必然让整个汴京都开始恐慌。
甚至可能引发骚乱——这样的事情,过去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好在,小官家临危不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他连忙整理了一下衣冠,对郭忠孝道:“请舍人速速带路!”
……
范纯仁到福宁殿前的时候,福宁殿内的漏刻小人,刚好出来报时。
恰是丑时正!
范纯仁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下星空的星相。
此时,今年的中秋节已经过去了七天,一轮弯月,挂在天穹正中,无数繁星闪耀。
月光落在福宁殿东合前的台阶上,好似霜雪一般无暇。
范纯粹微微吁出一口气。
今夜星相很好,没有岁星,也没有客星。
这样一来,至少在天象上,并没有什么不好的预兆。
这大宋的士大夫们,就是这样。
他们虽然都已经怀疑,甚至根本不相信董仲舒的天人感应理论。
但,千年来的文化影响下,事到临头,他们总会有些封建迷信。
甚至会故意的,寻求一些吉兆来自我安慰。
典型的例子,就是当年文彦博平贝州王则之乱。
文彦博出发前,朝廷就已经放出了风声:文彦博的文,加上贝州的贝,就是败字,所以文彦博必可败王则。
这就是所谓的时代局限性了。
千年的文化影响,不可能几十年就能够消除。
能够对天人感应产生怀疑、质疑,对这些士大夫来说,已经是很不错了。
在郭忠孝的引领下,范纯仁穿过东合的回廊,进入已经点燃了灯火通明的福宁殿。
他步入福宁殿,第一时间就看到了,一个巨大的沙盘,正在内臣们的手中,开始组装。
而小官家,则站在旁边,看着被组装的沙盘。
他连忙伏地拜道:“翰林学士臣纯仁,奉旨觐见,恭问陛下圣躬无恙。”
“朕无恙,学士且起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