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王子韶什么时候,升的吏部侍郎?
五月!
所以……
王子韶的勤于王事、勇于任事,选官任贤,就是指的他对熙河路的这一系列任官差遣安排吧?
种建中想着这些事情心绪就忍不住沸腾起来。
他可是在御前以武臣身份,教授了官家数月的武艺。
虽然官家很少会主动和他说话。
偶尔问起来,也主要是以拉家常为主,又或者以勉励、鼓舞为主。
可是,种建中自己会观察啊。
以他的观察来看,那位官家,年纪虽然小,但把控权力却很紧。
不要看,如今是两宫听政,而两宫不懂庶政,大部分事情都是交给都堂宰执商议,她们只做最后的确认。
看上去,大宋的现状是天子垂拱,两宫肃然,宰执共治。
可实际上呢?
三衙、皇城司、开封府,都在那位官家手中捏着。
而吏部、户部、大理寺这样的关键机构,也被这位官家利用一次次机会,或掌握在自己手中,或拜授了他想要拜授的人。
王子韶就是很明显的例子。
五月份的时候,王子韶本来还在被人弹劾,别说上任吏部,能保住寄禄官外放就阿弥陀佛了。
但是,很快就发生了翻转。
王子韶屁事没事,顺利走马上任吏部。
反倒是弹劾他的御史吕陶等人,被反手一巴掌拍在了地上——他们在四月份留中的一份议论文彦博年迈,应该少去都堂的奏疏,不知道怎么就‘外泄’了。
于是太师、平章军国重事文彦博发脾气了,撂挑子了。
最后,还是官家亲临文府慰问、勉励,才将这位元老哄了回去。
吕陶等人因此灰头土脸。
朝廷虽然没有实际处置他们,甚至都没有训斥他们。
可自那以后,他们就安静了很多。
再也不敢随便开口了。
而这个事情和随后发生的,前宰相吴充子吴安持进太学学习,然后与江宁的王安石之女和离、并将王家嫁妆全部送回江宁一事。
是种建中离京前,汴京城议论的最多的几个事情。
坊间的人怎么说来着?
“当今官家,颇类汉文!”
汉文帝,乃是明君,要不怎么说汴京人的政治觉悟就是高!
连腹诽天家,都能说的这么好听!
脑子里想着这些事情,种建中就已经被王厚扶了起来:“彝叔啊,你我乃世交,不必这般生分!”
“国家法度不可废弛!”种建中收敛心神,正色的回答。
在御前的那几个月,锻炼了他。
让他学会了很多很多,其中之一,就是在公开场合一定要称职务!
不然,有些人是真的会翻脸的!
王厚也习惯了种建中这个严肃的态度,笑着道:“彝叔此行可还顺利?”
“回州倅,末将自出枹罕以来,所过之地,民众皆竭诚欢迎,送饭送水接纳大军,犹如家人。”
王厚微笑着骄傲起来:“这是自然!”
这是他的政绩,也是他的功劳。
这一战后,廓州百姓,箪食浆壶以迎王师的事情传回汴京。
朝廷肯定会瞩目于此。
升官赏爵,只在等闲!
种建中却是有些不懂,他看向王厚,问道:“州倅,末将有一事请教。”
王厚笑眯眯的看向种建中,他知道对方想要问什么?
无非不过是,廓州今年才设,而且是羁縻州。
在这之前,大唐廓州已陷吐蕃百五十年,当地基本没有了汉人。
这沿路的吐蕃部族、羌人部族,不将宋军视作敌人也就罢了。
怎会如此热情的迎接,其热情程度,几乎达到了传说的‘箪食壶浆’的程度!
这简直是神话!
于是,王厚捋了捋自己的胡子,用着他那口浓厚的熙河口音的正韵问道:“彝叔可读过《礼记》?”
种建中点点头,他当然读过!
他从元丰六年开始,一直在汴京备战科举。
家里的藏书,都快被他翻烂了。
“那彝叔可还记得,礼记.哀公问的内容?”
种建中自然记得,只是,这和廓州的事情有什么关系?难道,这廓州的吐蕃、羌人,还学过圣人文章,知道衣冠礼仪不成?
小主,
那也不对啊!
看着种建中的样子,王厚哈哈一笑,直接给出了答案:“子曰:车不雕几,器不刻镂,食不贰味,以与民同利!”
“故与天下同利者,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今之熙河,便是如此!”
“廓州诸族,早已与我熙河同利也!”
这正是如今宋军所拥有的最大优势!
熙河路的棉庄就像一块磁铁,将熙河上下官员,无论汉蕃,都牢牢的捆在了一起!
彼此利益相同,追求相同,再无嫌隙!
现在的熙河,便是一个不入流的小武臣,乃至于官衙里胥吏,都或多或少有那么几亩的棉田。
他们还在不断垦荒,等着明年继续扩大生产规模。
而大棉庄就夸张了。
像包家,去年就开垦了超过一万亩的棉田!
今年还在继续开垦,估计到明年,包家的棉田至少会有三万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