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宝钗仁善顾娇颜,抚慰愁心话语绵

且说此时弘昼是由惜春在书房伺候着,这一夜,惜春心里满是复杂的情绪。她本是个单纯的少女,有着对生活美好的憧憬,喜欢吟诗作画,与姐妹们一起谈天说地,享受着那无忧无虑的时光。可身处这复杂的环境中,面对诸多身不由己的事,只觉往日的安宁与纯真渐渐远去,仿佛美好的梦境一点点破碎,心里空落落的。她暗自伤怀,想着自己如今的处境,不知未来会怎样,害怕自己会在这纷繁复杂的世事中迷失了自己,可又无力改变现状,只能默默咽下苦涩,在无奈中努力让自己的心变得坚强些,盼着能在这艰难的日子里寻得一丝安稳,哪怕只是片刻的宁静也好,她在心里默默祈祷着,眼神中透着一丝无助与迷茫,却又努力不让自己的情绪表露出来,只能强撑着应对这一切。

而香菱,更是有着坎坷的命运。她本名甄英莲,本是江南金陵城大户人家的名门闺秀,本该在家人的疼爱下,度过幸福快乐的童年时光,有着美好的回忆相伴成长,奈何命运弄人,三岁时就被那丧心病狂的人贩子拐走,童年的记忆就这样被无情剥夺了,那本该充满欢声笑语、无忧无虑的日子就这么戛然而止,只留下了无尽的伤痛与遗憾,每每想起,心里就像被刀割一样疼。

到了十六岁,她被卖给了落第书生冯渊,虽说她心里明白冯渊买下自己,很大程度上是看重自己的容貌,可在那样漂泊无依的境况下,看着冯渊是个俊朗少年,想着或许能跟着他过上相对安稳的生活,心里便也有了一丝慰藉,那一丝希望就像黑暗中的一缕微光,让她觉得生活似乎又有了盼头,甚至隐隐期待着能开启一段新的、不一样的人生,能摆脱过去的阴霾,重新找回那份属于自己的幸福呢。

然而,天不遂人愿,人贩子贪财,又把她卖给了金陵一霸薛蟠。薛蟠仗着宗族势力,横行霸道,无法无天,为了争抢她,竟将冯渊打死,然后强行把她掳进了薛府。那一刻,香菱满心的惊恐与无助,仿佛整个世界都崩塌了,她想反抗,可面对那样的恶势力,自己又是如此渺小,根本无力挣扎,只能随波逐流,任由命运的摆布,心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恐惧与绝望。好在薛家上下还算有礼数,薛姨妈瞧她容貌气质出众,言谈举止得体,很是爱惜,还依照规矩,明媒正娶地将她纳为薛蟠的妾室。

起初,香菱心里对这安排虽有些无奈,但想着既然已到了这般境地,衣食无忧,又有宝钗待她亲如姐妹,薛蟠虽在外头荒唐,可在生活上也没亏待自己,她便渐渐说服自己,打算就安心在府里尽好侍妾的本分,孝敬薛姨妈,服侍薛宝钗,好好打理内务,相夫教子,安稳度过这一生,把这当作是命运给自己安排的一条路,哪怕不是自己最想要的,可也只能走下去了,心里满是对生活的妥协与无奈。

可世事难料,贾府出了事,薛家与贾府世代牵连,也没能逃过这风波。后来,宁荣两府的一众女子,包括她在内,都被圈入大观园,成了和亲王弘昼的奴仆。这对香菱来说,无疑是又一次沉重的打击。她看着曾经那些在自己眼中身份尊贵、如天仙般的主子、姐妹们,如今都和自己一样,要仰人鼻息、看人脸色过活,心中满是悲哀与无奈,不禁感叹命运的捉弄,觉得这世间女子的命运似乎总是难以由自己掌控,只能被命运的洪流裹挟着前行,自己就像一片落叶,在风中飘摇,不知会飘向何方,满心的迷茫与无助,却又找不到可以停靠的港湾。

她深知自己如今只是个奴仆,名位上也没什么可依仗的,贞洁早在嫁给薛蟠时就没了,这一直是她心里的一道伤疤,每次想起,都会刺痛她的心。论容貌,园子里比自己出众的也不少,往日的尊卑之分如今也都成了过眼云烟,一切都变得那么陌生又令人无奈。她时常觉得自己就像那无根的浮萍,只能在这园子里随遇而安,默默度日,每天机械地做着该做的事,可心里却总是空落落的,对未来也没了什么期待,只是浑浑噩噩地过着一天又一天。

有一日,香菱在路上偶然遇见了弘昼,不知怎的,弘昼见她模样楚楚可怜,又透着一股温婉的气质,竟对她起了怜惜之意,便点名让她晚上去自己那里帮忙做些侍奉的事儿。这让香菱心里五味杂陈,一方面,她想着自己如今身处这复杂的园子里,身份低微,若能得主人的认可与眷顾,或许往后的日子能顺遂些,在这园子里也能更安稳一些,最起码不用时刻担忧会被人随意差遣或是遭人冷眼了;另一方面,她又觉得自己这一生历经波折,先是被命运裹挟着跟了薛蟠,如今又身处这样的局面,似乎总是在依从他人的安排,违背了自己内心曾经坚守的一些期许和尊严,可在这无奈的处境下,她实在没有别的更好的选择,只能默默叹口气,接受了这个安排。

于是,她回去后精心整理了一番自己的着装,选了一套素雅又清新的衣裳,想着要打扮得大方得体,给人留下好印象。她仔细地整理着衣角,抚平每一处褶皱,又将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还戴上了自己平日里最珍视的一支发簪,那是宝钗之前送她的,每次戴上都觉得心里多了几分底气。怀着忐忑又期待的心情,她乖乖跟着玉钏儿的引导,来到弘昼的住处外间,然后略带羞涩又紧张地在一旁候着。她坐在那儿,心里思绪万千,既盼着弘昼能来,想着自己一定要尽心尽力做好该做的事,让主人满意,可又担心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周全,会惹得主子不高兴,毕竟自己如今的身份,事事都得小心谨慎才行。同时,她也在心里暗暗感慨自己如今这卑微的处境,觉得自己就像那在风浪中飘摇的小船,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能否讨得主子的欢心之上,期望着能借此寻得一点安稳的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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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从傍晚一直等到月上树梢,又从更鼓三垌等到子夜,弘昼却始终没有出现。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香菱心里的期待渐渐变成了失落,那种原本怀揣着的一丝希望就像泡沫一样慢慢破碎,进而转为难堪与委屈,想着自己满心期待地等在这里,却不知是否只是一场空,自己这般用心,会不会在别人眼里只是个笑话呢。直到半夜,金钏儿姐妹才来告知她,弘昼一时兴起宿在了别处,今晚不会来了,还说她继续候在这里不太合适,该回蘅芜苑去了。

那一刻,香菱只觉得满心的委屈、失落、尴尬一股脑涌上心头,她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特别想放声大哭一场,把心里的这些难受劲儿都宣泄出来,可又觉得不妥,在这园子里,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可能被人瞧见、被人议论,要是哭出声来,只会更添难堪,只能强忍着泪水,咬着嘴唇,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带着满心的苦涩与无奈,脚步沉重地、凄凄惶惶地回到了宝钗处。宝钗像是知道了这事,或许也是怕见了面彼此尴尬、更添煎熬,便装作已经睡下了。香菱回到自己房里,伏在绣榻上,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苦,放声大哭起来。她边哭边想,自己这命运为何如此坎坷,总是在这样的事情上受尽委屈,她自己也说不清到底是因为被弘昼这般忽视而伤心,还是为自己这可怜又可悲的命运而难过,只是这伤心一旦决了堤,便怎么也止不住,一直哭到天蒙蒙亮,才勉强合眼睡了一会儿,可睡梦中都是那些难过的事儿,眉头都紧紧皱着,睡得极不安稳。

到了第二日,香菱又羞又恼,觉得实在没脸见人,一想到昨晚的事儿,就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便称病卧床了一日。她躺在床上,望着床帐顶,心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怨自己怎么这么倒霉,一会儿又担心别人会怎么看自己,越想越觉得烦闷。可到了第三日,她也不敢再这般消沉下去,想着日子还得继续过下去,总不能一直躲在屋里不见人,便强打起精神,努力装作没事人一样去服侍宝钗起居。宝钗见她这般模样,心里也替她惋惜,知道她心里肯定不好受,便说些宽心的话来开解她,只是这等事已经过去了,也不好再去打听弘昼的心意,怕又勾起香菱的伤心事,只能希望她能慢慢把这事儿放下,调整好心态了。

而园子里向来流言蜚语多,先是听说那勒克什又进园子见了弘昼,像是有什么大事,宝钗本就性子敦厚恬静,不愿多管闲事,便只当作不知道,心里想着只要不牵扯到自己和身边的姐妹就好。可后来又隐隐听到丫鬟们传言,说那晚竟是惜春去求见了弘昼,还留了一夜。宝钗听闻此言,心里不禁一阵翻腾,她想着惜春不过十二岁,还是个稚嫩的孩子,这么小的年纪,却在那夜里与弘昼相处,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心里很是担忧惜春,脑海里不断浮现出惜春那小小的、怯生生的模样,想着她面对这样的情况该有多害怕、多无助,可又觉得自己不该胡乱揣测,毕竟没有亲眼瞧见,只是那些念头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她一会儿想着惜春年纪那么小,万一受了什么委屈可怎么办,一会儿又觉得自己这样无端猜测不太好,可就是止不住思绪,心里满是纠结与无奈,不禁暗暗伤叹,觉得如今大家都身处这艰难的境地,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无奈与苦楚,而自己却也没什么办法去改变这一切,只能盼着大家都能平平安安的了。

又过了一日,早起时香菱伺候着宝钗用早饭,莺儿过来传话说,弘昼传下令来,让如今栖在怡红院中迎春、惜春姐妹搬回紫菱洲去安顿。虽没说别的,但想来是弘昼宽宥了她们。宝钗思量着,不管怎样,于情分脸面,自己都该过去贺贺、瞧瞧情况。只是刚想起身,又想到香菱那日受辱,多少和迎春、惜春姊妹之事有点关联,怕去了让香菱心里不好受,便想着支开她的心思,就让莺儿跟着自己去,又让香菱给黛玉送些新进来的燕窝去,也算给她派个差事,免得她一直陷在那尴尬难堪的情绪里。香菱心里明白宝钗的好意,知道宝姐姐是在心疼自己,想让自己别太往心里去,便强颜欢笑,应了下来,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自然些,取了燕窝往潇湘馆去了,可一路上心里还是沉甸甸的,怎么也轻松不起来。

再说说黛玉这边,自那日她心气倨傲,对弘昼使了些性子后,弘昼就这么不冷不热地走了,这让黛玉心里一直惶恐不安。她本就是个多愁善感之人,又自幼受着诗书礼教的熏陶,心里很清楚君臣之礼、男女尊卑以及主奴之间应有的德行。她一方面有着骨子里的那份骄傲,觉得自己向来心性高洁,不愿轻易放下身段去迎合他人,可另一方面,她又深知自己如今的身份,害怕自己真的触怒了弘昼,招来严厉的惩处,那可就糟了,到时候不仅自己受苦,说不定还会连累身边的姐妹呢。她在心里反复挣扎,想着按圣贤教导,自己既然已是弘昼的奴仆,就该顺应这身份,用合适的、得体的方式去与主人相处,若是一味守着自己那所谓的名节,却违背了奴应有的本分,那可怎么对得起先人的教导,又如何对得起九泉之下的老父呢。可她又实在拉不下这个面子,不甘心就这么轻易地去给弘昼 “请罪”,觉得那样就好像完全失去了自我,就这样在矛盾纠结的心态里,煎熬度日,心中始终沉甸甸的,做什么都没了心思,常常对着书卷发呆,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