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挺之入相的事情不但没办成,反而被贬官,这是张九龄之前没想到的。
“微臣有失察之职,请圣人责罚。”
张九龄亦是躬身行了一礼。
果不其然,李隆基同样是摆了摆手,没有多说什么。
对于一个马上要被罢相的老臣来说,他还有什么可以责罚的呢?
包括李林甫在内的中枢朝臣们,似乎都忘记了城东驿内还有三个被赐死的倒霉鬼,此时此刻,正挂在房梁上吹着春天的暖风。
……
城东驿是长安城东的主要驿站,规模很大。
但此时此刻,它大门敞开,里头连个鬼影子都没有,甚至周边也没有任何禁军看守。
这些人生怕沾染了“晦气”,被李隆基赐死的那三个倒霉鬼所牵扯。
一日杀三子,这是李隆基自登基以来最大的愤怒!乃是开元以来长安政局中前所未有的恶性政治事件。
小主,
谁敢打包票,说这位天子心中的气已经全部出完,不会拿相关人员泄愤呢?
李隆基想到自己三个儿子就这么死了,万一觉得心中不甘,会不会找个由头迁怒于值守的士卒呢?
不得不说,这种可能性还挺大的,历朝历代也不缺类似的例子。
毕竟,人们有时候生闷气,就喜欢踢路边的小石头泄愤。请问那些小石头惹到这些生闷气的人了么?
这些狗崽子们为什么不去踢“大石头”呢?还不是因为他们喜欢迁怒又欺软怕硬啊!
而此时此刻,有一行人架着牛车来到了城东驿门外,领头的是一位八九岁大的孩子。这一行人被官道上经过的行人远远围观,却无人敢上去跟他们搭腔。
甚至还有一队金吾卫打扮的士卒在旁边盯梢,却也没人上前来盘问。
“郎君,我们这样是不是阵仗太大了点?”
身强力壮又魁梧的方大福低着头凑到方重勇耳边小声询问道。
“人再少,就搬不动尸体了啊,毕竟一个前太子和两个前任亲王,还挺重的呢?”
方重勇耐心的解释了一句,虽然他讲的都是废话。方大福说的跟他解释的显然不是一回事。
“郎君,那为什么奴要拿着铜锣呢?”
方来鹊一只手提着铜锣,一只手拿着根棒槌,迷惑不解的问道。
“等会你敲锣开路就行了,不要多问。我们先把尸体搬上牛车,然后在长安城内走半圈后,从西边的延平门出去,直接去墓地把这三人安葬。”
方重勇交代了一下方来鹊的任务,一行人就走进了城东驿的大厅,只见这里高高的房梁上用白绫挂着三个人,一副不可描述的吊死鬼模样。
方重勇忍住腹中阵阵翻涌的呕吐之意,对着那三具吊着的尸体拜了一拜说道:“今日我带你们入土为安,愿伱们来世不要生在帝王之家了。”
随后拱手行礼,对身后的张巡与许远说道:“走到这里还可以回头,你们真的愿意办这件事么?不会后悔么?”
他的语气很郑重,只要带着三具尸体出了驿站,他们这群人就是同伙了,张巡与许远二人自然也跑不掉!
“圣人一日杀三子也就罢了,下令暴尸三日于驿站,实在是不妥。无论如何,三位皇子未有造反实迹,赐死后让其入土为安才妥当。人死罪消便好,何苦再羞辱死人呢?
既然小郎君都肯为了大义走一遭,我张巡又有何惧?莫非这盛世大唐还没有公道人伦了么?”
张巡斩钉截铁的说道,很显然是横下一条心,要跟方重勇同进退了。
“正是如此,某也是一样。不过与其在这里多说,还不如赶紧把尸体装入牛车送去墓地,让他们入土为安吧。”
许远拱手建议道。
今日方重勇一大早提出要去帮忙收敛三位皇子的尸体,就得到了张巡许远二人的大力支持。
事实上,全长安的人都觉得李隆基这件事办得很离谱。
然而哪怕这件事办得再离谱,也是帝王家的事情,与一旁看热闹的人无关。
无论是升斗小民也好,官宦世家也罢,谁又希望卷入不必要的麻烦之中呢?
除了方重勇这种吃饱了撑着的人以外。
将尸体装上牛车,方大福还来不及驾车返回长安,就看到那群穿红色缺胯袄子的金吾卫,列队将他们拦住了。
这些人只是将方重勇他们围住,却又不做什么,看上去似乎投鼠忌器一般。
“诸位好汉,皇子无论有什么罪,那也是圣人的脸面,吊在驿站的房梁上实在不妥。
如今在下只是想让他们入土为安,请你们不要阻拦。”
方重勇上前与众多士卒喊话道。
没人理他,但金吾卫士卒脸上的表情明显缓和了许多,起码不再把他们当贼寇看待了。
“如果你们让开一条路,那么圣人事后追究责任,最多也是追究我们一行人之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