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氏庄园的管理者,也就是你们卢氏的旁支。他们对佃户如何,本节帅不知道,但想来以卢氏的精明,是不会对佃户太差的。
试想牧羊的人,也要尽量给羊群吃饱;放牛的人,也要尽量让牛儿吃饱。
要不然,这些牲畜如何能给他们耕田,如何给他们带来想要的东西呢?如果卢氏对佃户太差,让他们都活不下去了,那庄园里堆积如山的活计,谁来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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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问题,其实很好理解的。”
方重勇耐心解释道。
船舱内的何昌期等人,也竖起耳朵倾听。毕竟,他们从来都是听命行事,从来都没有认真想过,方重勇为什么要杀卢氏的旁支。
还一口气杀了五六个!
“好吧,我就假设卢氏对佃户们很好,收的租子不高,让他们比一般的自耕农要舒服一些。
那么我问伱,卢氏交给朝廷的赋税,还有那些劳役,还有对应的绢帛布匹,数量交够了么?
如果不够,差多少?”
方重勇看着卢迈询问道。
这个问题,实在是有些难以启齿。卢迈虽然很单纯,却是一个难得的聪明人!
既然是在当面说道理,那就不能糊弄对方,不能在欺骗别人的同时,把自己也给骗了。
朝廷现在是按“人头”收税,那些佃户都是黑户,不算“人”,卢氏交几个管理者的税就行了。
这里头的猫腻,只要眼睛不瞎,都能看到!
“其实你也知道的吧,你们卢氏主家在洛阳的吃穿用度,锦衣玉食,都是来自你们本该交给朝廷的赋税!
那些佃户本该交给国家的赋税,因为他们没有土地,所以是被你们代收了。可你们却没有交给国家,而是用官面上的办法,利用朝廷法规的漏洞给抹平,自己截留下来了。
你们对自家庄户不错,可不代表你们对那些给国家交税的自耕农也不错!事实上,正因为你们的存在,他们的负担才更重了,以至于一到灾年,就要卖儿卖女!
就这样,你们还敢说自己是无辜的么?”
方重勇看着卢迈义正言辞说道。
卢迈愣神了很久,一直在消化方重勇的说辞,试图找出他话语里的漏洞。然而他想了很久,都没找到对方到底哪里说错了。
财富不会凭空变出来,卢氏的金山银山,都是来自佃户的劳作不息。而为了更好的巧取豪夺,卢氏也利用官面上的力量,利用朝廷制度上的缺陷,通过各种手段“避税”。
这样等于是将佃户们交给国家的赋税,自己截留下来私用了。长此以往,对国家的伤害就明摆着的。
讲明白点,便是国家蛀虫!
“想明白了么?”
方重勇笑着问道。
“想明白了,自作孽,不可活。”
卢迈满嘴苦涩,终于明白为什么方重勇要杀卢氏的人了。
因为以这位节帅的野心,如果说有人要截留朝廷的税赋,那也得他这个手里拿着刀的节度使才行啊!
卢氏怎么能干这种事情呢?
既然都是截留朝廷的税赋,那就不分什么好人坏人,大家各凭本事。我手里有刀,你凭什么不听我的?
这是属于丘八的简单逻辑。
“明白就好,到了汴州后,本节帅有很多文书要发布,你到时候会很忙的。
不过你可以放心,该给的俸禄,少不了你的。”
方重勇哈哈大笑说道。
“卑职领命。”
卢迈心中五味杂陈,对方重勇叉手行了一礼。
“来来来,今日喝个痛快!到了汴州,我们要就夺城了!预祝诸位旗开得胜!”
方重勇给自己酒杯里倒满酒,端起酒杯,将其一饮而尽!
等等,夺城?
习惯性举起酒杯的何昌期等人,都愣在原地,一脸疑惑的看着方重勇。
“节帅,汴州难道不会开门迎王师么?”
何昌期难以置信的问道。
“汴州确实是会开门迎接王师,但……我们是反贼啊,起码现在是。”
车光倩在一旁补充了一句。
……
开封城外渡口,人来人往,繁忙依旧,丝毫没有受到战争的影响。
如果真要说有什么影响的话,那便是比以往更繁忙了!
从两淮与江南而来的物资,被堵到汴州,便不会继续往前走了,因为前面就是两军对峙前线,商贾们担心被河北贼军抢劫!这便间接导致了汴州的繁荣。
方有德部将李嘉庆,被太子李琩任命为忠武军节度使,负责将汴州的粮秣输送到洛阳。
而控鹤军由方有德直属,忠武军只有些新招募的团结兵,战斗力很差,目前只能搞搞后勤。
然而往洛阳水运送粮秣,这一路也不算轻松。因为汴州到洛阳段的运河,已经废弃十多年了,只能走载重量很小的小船,靠蚂蚁搬家一般的漕运。
至于疏通运河,那都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起码,不能是战乱的时候。
这天一大早,李嘉庆刚刚上开封城头巡视,便有斥候来报,有一大队漕船从北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