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又非粮食丰收之月?怎么缴纳这么多?”
马超下意识的张口。
杨千万却道:“会不会真如三将军所言,夏侯渊正在强征此地的粮食。”
他俩的话音刚落,只听得那负责点验的文吏,一副趾高气昂的姿态,“快,快,快点儿,让你们交个粮都不情不愿的…隔壁阴平氐族的部落都筹集了二十万斛粮食,已经往汉中开运!你们,唉…昨个我就因为你们挨了曹洪将军的怒斥…都快着点儿,今儿个若是缴不够数量,有你们好看的!”
因为这文吏的话,这些氐族的百姓面颊上的愁容更甚了。
只是…
隐隐,在他那高声呵斥声下,百姓中还夹杂着一些轻声哭泣。
却在这时,一个身着氐族服饰蓬头垢面的妇人和一位脸脏手黑的男童被一把推了出来。
“怎么这么少?每户两斛粮食,你这半斛都不到吧?你是打发要饭的呢?”
突然,文吏对这妇人怒骂。
“官老爷,行行好,家里只有这么多了!”
哪曾想,她这话脱口,那文吏直接招呼:“人人若都如你,那汉中要的粮食就是半年也凑不齐…人人都如你?曹洪将军怕是先要取了我的脑袋…”
“可都给了,我们也熬不到夏天粮收啊…”
见这妇人还在顶嘴,“啪”的一鞭子抽打了下来,那文吏握紧鞭子,“没有?呵呵…来人,去她家搜,我倒是要看看,是真没有?还是假没有?”
这一幕的突然发生,让杨千万怒目圆瞪,差点就要站出来。
这些,都是族人!
他看不得族人这般受苦。
没曾想,杨千万方才迈出一步,却被马超一把拽住。
马超没有说话,只是对他使了个眼色,轻轻的摇了下头。
经历了这么多,马超已经不再是那个莽撞的少年,他更沉稳,也更内敛了。
“先离开这儿…从长计议!”
马超一到细微的声音传出,然后与杨千万一起继续向前。
倒是,一名魏军的兵士像是认出了来他俩,他小声行至那文吏处:“县丞,那两个人好像是…”
闻言,文吏的眼眸一眯,“派人跟上他们——”
…
…
天亮了,昨夜大雨未止,风雨如晦。
杨阜、赵昂、王异站在雨中,他们头戴斗笠,可豆大的雨水将斗笠压下,依旧是让他们鞋袜尽湿。
而他们的身旁,氐族首领雷定,他站在雨中,没有戴斗笠…
任凭雨水从他的面颊上浇灌。
在他的面前,曹洪正怒目瞪向他,“十五天了,隔壁阴平的氐族部落,已经将凑集的十五万斛粮食都送到汉中了,可你这儿,连一半都没有…哼…都说雷定七部是氐族部落中最大的分支?怎么…阴平那边能凑够粮食?你们就凑不够?”
“不是凑不够…”雷定的话重重的吟出,“是距离丰收还有半年,若要全部强行征下部落中所有的存粮,那他们熬不到七月…”
“我不管那些!”曹洪一摆手,这还事关他贪污的十万斛粮食呢,对待钱上,曹洪从来不会打马虎眼:“我再给你五天,五天之内若凑不够,干脆让阴平氐王‘强端’也来做你这白马氐王好了!”
说到这儿,雷定还想争取。
可曹洪一甩手,愤愤然的走入了房间。
雷定无奈只能望向杨阜、赵昂、王异三人…
杨阜摇了摇头,“若是阴平那边也没有凑够,那还好说…可现在,唉…这要我如何求情!凡事就怕比较啊!”
闻言,雷定也“唉”的一声长叹,他知道…阴平氐王强端是要在曹魏面前表现哪。
哪怕,不惜以牺牲他们族人为代价。
论及心狠,雷定补不上他,他只能拱手说:“多谢杨公,我再去想办法…”
说着话,他孤身走出了院落,消失在了雨中。
王异咬着唇,不由得抱怨道:“曹魏从来就没有把氐族部落的百姓当人…”
赵昂连忙捂住了他的嘴巴…
但这些话,依旧被杨阜听得真切。
杨阜感慨道:“素来,交战区的百姓…曹丞相从未当做过自己的子民,此前…强行迁徒三巴地区的賨人部落,大魏就吃了亏…这次不敢再冒险迁徒氐人,那么…按照大魏一贯的手段,就只能尽可能的压榨…大魏对百姓…特别是异族百姓…呵呵,罢了,不提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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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儿,杨阜一摆手,也叹出口气,转身去了。
看着杨阜徐徐离去的背影,赵昂那捂住妻子嘴巴的手方才缓缓放下,他也无奈的说。
“曹丞相是一个泾渭分明的人,他是会关心百姓的疾苦,可那些百姓必须确认…是大魏的百姓,很显然…氐族,不过是战乱之地,曹丞相不会把他们当做自己的子民,这里黎庶的疾苦,他也不会放在心上…”
这…
王异顿了一下,她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却还是闭上了。
赵昂一眼就看出了夫人心中所想,于是道:“夫人是想说,若是刘玄德,绝不会如此吧…”
尽管不想承认,但王异还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她不由得望向南边,望向那巴蜀之地。
赵昂的声音却像是泼了一盆冷水,“刘皇叔仁义贤德,是个明主,只是…马超在那儿,我们已经别无选择了——”
呼…
王异长长的吁出口气,她抿了抿唇。
是啊,夫君说的没错。
哪怕她们意识到,在为人君主这一项上,在对待百姓这一条上,曹操与刘备相差甚远。
但…她们…
至少是她俩已经没有选择。
她们已经注定要与曹魏这条船深深的捆绑在一起。
一时间,王异抿着唇,“夫君,如若曹操又如徐州、邺城一般屠戮这巴蜀之地?那我们…算是助纣为虐么?”
赵昂本要回答…
就在这时,一名亲卫快步走到赵昂的身旁,小声在他的耳边言语着什么。
赵昂神情一震,他的眼睛一下子眯起。
整个人也变的紧张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