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言中那小子一袋米都扛不动?那还能有谁?无名小卒罢了!
这是老天爷给他朱治为儿子,为族弟报仇雪恨的良机啊。
狭路相逢…彼此双方的心情,却像是在“过年”…跃跃欲试,急不可耐。
终于,还是张辽忍不住。
恩人就死在这些“吴狗”的手中,救命之恩,如同再造,杀恩之仇,不共戴天——
他握紧了月牙戟,当即大啸一声:“众将士,随我杀——”
当即,张辽一马当先,率先发起了冲刺。
没有什么花招,再加上黑布裹面,自也不会有人认出张辽。
随着张辽一冲,整个大魏的五千骁骑齐齐动了,红着眼睛,犹如下山猛虎…五千骑兵的短途冲锋,所释放出来的气场,威势惊人。
与此同时,朱治提起大刀,他怒喝道:“要钱的,要地的,要面子、要里子的,都特么的跟老子冲…”
这种时候,他已经顾不得自己“大族族长”身份,他应该儒雅,应该有涵养…涵养他妹的,此刻的朱治已然宛如一个地痞流氓,满口粗鄙之语接连爆出。
副将们却是纷纷响应:“建功立业,就在今朝——”
兵卒们则是呼喊:“老子来杀十个,十亩地!一千金——”
是啊,五千人,如果每个人头都被割下来,那就是五十万金。
朱家能不能拿出来这笔钱,这些部曲不知道,但…五千亩地,对朱家而言,还是小意思的,这地…总跑不了吧?
“杀呀——”
当即这五千步兵已然顾不上阵型,疯狂的就朝敌人杀了过去。
看着吴军这冲着冲着…阵型突然就乱了,张辽乐了。
——『这不是胡闹么?』
——『果然,江东周郎死后,甘宁、凌统走后,东吴再无能统兵者!酒囊饭袋罢了!』
心念于此,双方兵士已经交汇在一起。
大家彼此“激昂”、“激动”的嗷嗷叫着厮杀了起来,双方都兴奋到了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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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怕也再没如此…能让双方都这般亢奋的战斗了吧?
…
…
建邺城。
唯一最接近于识破关麟这一出“李代桃僵”、“借刀杀人”诡计的,是善于“心算”的吕蒙。
只可惜,长沙城的一把大火,让他的身体疲倦,也让他的心神受损…
他似乎已经通过“心算”得出结论,可接下来,他就一口鲜血喷出,又一度陷入了晕厥,陷入了那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
或许…
让他坠入无穷黑暗的不是身体的虚弱,而是那致命浓烟下,意识的迷离,是长沙一场战役,对自己对自己产生了全盘的否定…乃至于是他一生的否定!
今日…正好孙权来探望他。
此刻,孙权屏退了下人,屋内唯独他二人,他看着晕厥着的吕蒙,沉吟道:“诸葛子瑜替孤争取了两年休战的时间,可能战胜关家父子的,放眼东吴唯独你吕子明啊。”
说到这儿,看着毫无动静的吕蒙,孙权“唉”的一声叹出口气,“子明?你可知孤方才去看谁了?是你姐夫邓当…想起了你姐夫,孤也回想起了当年…你大字不识一个,却屡屡身先士卒的情景…”
因为孙权提到的“邓当”,让原本意识已是消沉、静寂的吕蒙,突然间小指抖动了一下…
只是,他的这个动作很轻微,并没有引起孙权的注意。
但…很明显,吕蒙已经有了一些意识。
仿佛在无尽的黑暗中,他的一生正在闪烁。
那是初平四年,十四、五岁的吕蒙跪在母亲的身前,正在说着什么。
——『母亲大人请不要动怒,孩儿只是见识了一下战场,不像姐夫说的上阵杀敌那么夸张,我们家实在是太穷了,日子也要过不下去了,娘给孩儿请不起先生,我一个字都不识!〔
——『所以…想翻身是没有可能的,但是好在这是乱世,好男儿可以以武建功…况且孩儿已经十五岁了,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母亲大人请放心…有朝一日,孩儿要让这滚滚长江的斗舰走舸上、旗帜上全写着孩儿的姓氏…孩儿也要让这长江上最璀璨的英雄,为您贺年拜寿,送衣送食,将您视为老母!』
(ps《三国志》载:蒙年十六,窃随当击贼,当顾见大惊,呵叱不能禁止。归以告蒙母,母恚欲罚之,蒙曰:“贫贱难可居,脱误有功,富贵可致。旦不探虎穴,安得虎子?”母哀而舍之。)
这是吕蒙一切故事的起点,从他偷偷的跟随姐夫“邓当”去征战沙场,去见识过那一次战场后;
从这一次在母亲大人面前的请罪与表达决心与立下誓言起…
这位未来注定进入“武庙”的人物,开启了他“逆风翻盘”、“力挽狂澜”的一生,读书改变命运的一生。
黑暗中,吕蒙的思绪又往后走了一年…
那是兴平元年,是孙策第一次见到吕蒙。
『你就是阿蒙啊?你这孩子火气也太大了,人只是说你两句,你就把人杀了?你跟谁学的呀?不过…你这性子我喜欢,不气盛那叫年轻人么?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吧,我跟你介绍一下跟我形影不离的这个人,他叫周公瑾,他学问可大了,你要多跟他学习呀!』
(ps:《三国志》载:时当职吏以蒙年小轻之,曰:“彼坚子何能为?此欲以肉喂虎耳。”他日与蒙会,又蚩辱之。蒙大怒,引刀杀吏,出走……承间为言,策召见奇之,引置左右)
这是吕蒙第一次见到孙策,也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何为英雄气…当然还有更重要的,孙策将军将他引荐给了周公瑾。
黑暗中,时间又过了五年…
这一次,是身为周瑜麾下将领的吕蒙主动向周瑜请教。
——『周将军,我想知道,为什么你的军队总是战无不胜,能够瞬间席卷江东?』
面对吕蒙的请教,周瑜展现出了极大的耐心,『阿蒙啊,让你看的书都看了吗?夫战,勇气也!但是书上没有说勇气来自哪里?那么我告诉你,夫胜,人心也,我的军队无敌,首先因为我有无比的自信,我自信了,我的军士才会相信我,这种信心会传染给他们,让他们相信我军就是战无不胜,同样,这种信心也会传到敌人那里,让他们心生畏惧…你还是要好好读书啊,如果你能掌握人心,你肯定会超过我!』
黑暗中…吕蒙的记忆到这里,他突然浑身猛地一阵颤粟。
这次的颤粟,动作很大,就连孙权也注意到了,他望向吕蒙那有些变化的面颊,几乎同时…晕厥中的吕蒙吟出一声。
——“人心…人心——”
这…孙权微微的凝眉,他“唉”的一声叹出口气,然后沉吟道:“子明啊,若你、我能窥探到那关麟之心?你、我…何至于到如此地步?”
孙权本就是一声感慨,无关痛痒。
可哪曾想,吕蒙却迷离间接着吟出,“人心,是所有人的人心么?那主公一再的裁撤我的部曲,主公…要让公瑾你永眠于地下?他…他的人心,为何我就看不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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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难想象,迷离间的吕蒙竟吟出这么一句。
也正是这一句让孙权的脸色都绿了。
他像是感受到了某种恐惧,他不由得喃喃:“你…你善于心算,你要看看孤的‘人心’么?”
有那么一瞬间,孙权发现…他做的许多事,其实许多人都心如明镜,只是…没有表露出来罢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深深感受到的就是四个字:
——众叛亲离!
…
…
惨烈——
这已经是淮南,不知道第多少次的沦为了绞肉机、杀戮场。
在双方都以为是一场“一边倒”、“单方面屠戮”的战斗这个大前提下,谁又曾想…双方都迅速迸发出了弥天的战意与士气。
双方剑拔弩张,拼杀间、激斗间…不时的有人倒地,不时的有人哀嚎…双方的战斗从正午杀到黄昏。
天幕渐渐的昏沉,越来越多的尸体倒在地上,天空中盘旋着越来越多的乌鸦,黑压压的一片份,仿佛嗅觉灵敏的它们,寻到了这里有大量的血腥味。
它们无比期待着这场血腥杀戮的结束…
然后,就可以美美的吃上一顿美餐。
几具最早倒下的尸体,却已经有些被风干的味道,只是…尸体上的箭头还在,那断了的长枪依然握在尸体的手里。
就连阴风都开始怒号,似乎要唤醒那些死去的尸体。
这是最纯粹的搏杀…最极致的杀戮。
此刻的张辽尤自目光如炬,他没有想到,这样一场本该是“歼灭战”的战斗,竟愣是打成了这副模样。
他已经记不清他的月牙戟贯穿了多少敌人,但…敌人前赴后继,仿佛无穷无尽一般。
诚然,张辽愤怒到极致的勇武是感染了三军,却并未让敌人退却、胆怯。
再又一次挥动月牙戟,将一名敌军兵士横腰劈成两截后。
就连张辽也不自禁有些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