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方才脱口。
“顺利个狗臭屁…”李庄主身后的中年男人愤然起身,他朝着刘禅大声咆哮,“若无你抢占我等耕田,霸占我等佃农…那才是顺利,现在的话,顺利个狗臭屁,活都活不下去了!都快被你这等欺行霸市者给绝后生计!”
面对这男人的指责…
刘禅眼眸微眯,整个人也转向他,“噢…原来是金箱村的左庄主,左庄主还是这么大的气性啊!”
“哼…”这位左庄主一声冷哼,抬高眼角,不再理睬刘禅。
这时,刘禅又注意到了他们身后,“这位不是青林口村的吴乡绅么?张乡绅?刘乡绅也来了…看你们春光满面,定然是今年的耕种不错吧?想来…来年又是一个好收成。”
这…
刘禅越是这么说,这些大地主越是一副两眼一抹黑,完全摸不着头脑的既视感。
诸葛亮与法正对视,也露出几许疑惑,不知道刘禅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刘备更是目光炯炯的盯着刘禅…
心里直犯嘀咕:『这逆子?到底在做什么?』
气氛陡然变冷。
这时,还是那脾气暴躁的左庄主,他再度发声,言辞犀利的指向刘禅:“刘公子…我们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为何霸我们的田?抢我们的人?如今左将军在上,你若是说不出来个由头,自有左将军替我们做主!”
“噢…”
面对这位左庄主的指责,刘禅“吧唧”了下嘴巴,然后缓缓道:“别急,别急,让我一个一个说…”
刘禅越是镇定,越是让诸葛亮惊讶。
不论别的…单单今日阿斗的这份从容,就让人侧目了。
这便是阿斗从荆州回来的变化嘛?
再不是那个懦弱、爱哭的公子了!
就在诸葛亮遐想之际…
“小鱼!”刘禅大声吆喝一声,当即…他的小跟班鱼豢会意,连忙将一卷竹简快速的递了上来。
原本与鱼豢站在一起的诸葛恪还有些惊讶…
——『这?这竹简是什么?』
很快,刘禅就已经展开了竹简,然后他朝着那左庄主说:“左庄主在金箱村的田产是一万四千三百亩,佃农一千七百二十一个,我没说错吧?”
这…
这位左庄主一怔,不过很快,他挺直了胸膛,一副昂扬的气势,“是又如何!”
“是你妹!”
刘禅那迅捷如电的声音迅速的传出,他将竹简直接砸向这左庄主:“摊丁入亩,重新丈量土地后,这上面一亩亩、一户户的清清楚楚的记着,你的田产总和是两万四千三百亩…你的佃农是两千六百三十七个,好啊你…足足瞒报了一万亩!足足瞒报了一千人!”
说到这儿,刘禅顿了一下,然后话语如连珠炮一般,根本不给对方喘息与辩解的机会。
“本公子查这些年蜀中的税薄,整整十年,你都少交了这一万亩的田税,少交了这一千余人的算赋、口赋…哼,如今土地丈量,摊丁入亩,所有的田亩一览无余,本公子本是好心想救你一把,将你这‘瞒报’多出来的田亩与佃农收为官用,以此隐瞒了你这十年瞒报的罪责,你倒好…恶人先告状,反咬本公子一口,好啊,那就来吧,咱们互相伤害啊…”
说到这儿,刘禅望向法正,“久闻孝直叔叔刚正不阿,主管蜀中律法,晚辈斗胆问孝直叔叔,一万亩的田税,一千人的算赋、口赋…十年的隐瞒,这些该当何罪?”
唔…
随着刘禅的话,眼前的这位左庄主眼眸一凝,刹那间脸色煞白如纸…
连同他身后的那些大地主一个个的也都面露惊悚之色。
顿时就——汗流浃背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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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观刘备、诸葛亮、诸葛恪、赵云…他们一众众人,每一个都是眼瞳瞪大,不可思议的望着这一幕!
也不可思议的望着刘禅。
乃至于他们下意识的生出一种强烈的感觉。
——『阿斗…这是要…要反杀么?』
法正是第一个回过味儿来的,他也是当先反应过来,捡起地上那封金箱村重新丈量土地后田亩与佃农的数额,再加上刘禅那番引导性极强的话语。
他懂了,刘禅这强霸的五万亩土地,强霸的数千佃农,本就是这些地主瞒报的那份儿…
当然,无论是摊丁入亩政策推行的前后。
这种大户隐藏田亩、隐瞒耕地,躲避税赋的现象都十分普遍,这算是一条“见不得台面”,却又是“不成文”的准则与规定!
偏偏,这种事儿,哪怕是添丁入亩,重新丈量土地的契机,也没有第一时间挑明…
但…偏偏碰上刘禅了,他竟不仅点明了,还强霸了,且把矛头直接指向这些地主!
如果是这样…
——『呵呵…』
法正心头浅笑一声,他装模作样的仔细查阅过那竹简,然后说,“莫说一万亩田,莫说十年,便是千亩良田隐瞒一年的田税,也足以诛杀三族!”
呃…
这一番平静的话语,偏偏出自嫉恶如仇的法正手里,要知道,自打刘备入主蜀中后,死在法正手上的无论是昔日大氏族、还是蜀中名士不胜累举。
也正是基于此,他口中的“诛杀三族”那可与诸葛亮口中的“诛杀三族”是截然不同的意思…
他法正法孝直不是说说而已,他是真杀——
而随着法正的话脱口。
“嘀嗒”、“嘀嗒…
豆大的汗珠开始自那吴庄主的面颊上滚落而下…
他整个身子有点儿恍惚,双腿因为剧烈的颤抖而一个颤粟之下,整个人跌倒在地上。
可周围的庄主、乡绅虽多,此情此景下,竟无一人敢去搀扶他。
甚至,还刻意的远离他一步,生怕与他有什么牵扯。
还是刘禅接着说道:“唉呀,好心既都当成驴肝肺了,那本公子还要这好心作甚?土地就在那儿摆着,赖不得账,这田亩是诸葛师傅派人丈量的,若是怕不准,可以再派人去量,如今这可谓是人赃并获,孝直师傅…这位金箱村的吴庄主偷税漏赋…该怎么判?还请有个明断!”
这…
无疑,刘禅的这一番话就有些杀人诛心的味道了。
当然,这味道很正,法正很喜欢。
而这般大事儿,关乎蜀中、荆州、江东正在推行的土地政策,关乎蜀中几十年来地主瞒报土地、人口的弊政,甚至关乎好基友刘备的儿子——刘禅!
法正在做最后决断之前,自是要问过刘备的。
于是,他微微抬眸,余光瞟向刘备那边,似乎是征求刘备的意思,而刘备的意思很明确——该怎么判,就这么判!
当然,除了这个眼神外…刘备眼芒中更多的是激动,是亢奋,是溢于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