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这时,他深深凝视了眼那刺杀“夏侯子臧”的人,彼此眼神交汇,他记得…这兵士是李藐的亲卫,也就是因为这个,他恍然明白了什么,也在这短暂的瞬间做出了属于他的选择。
“还不快领我上城楼?吾儿子臧还在殊死抵抗…”
这时,夏侯惇的声音再度传出。
“是,是…”亲卫连忙颔首,搀扶着夏侯惇登上城楼。
倒是那刺客,望着他们走远,不由得深深的吁出口气,李先生的计划虽有些变故,但大抵…这时局是帮他稳住了!
反倒是那被连弩射杀的“夏侯子臧”,他的尸体倒在这城楼下,死状一如既往的惨烈,无人问津——
…
…
“爹…整个汉中到处都是…到处都是从天空中降下来的荆州军!武库已被占领,四处城门也有两处失陷…”
“孩儿以为定是…定是上庸与房陵出了纰漏,否则那荆州军便是能用飞的,又…又岂能飞过这里?”
“爹,爹…这汉中城已经守不住,当务之急是…是飞鸽传于巴山处的魏王,让他…让他早做准备,让他知晓房陵与上庸的变故!”
发出这声嘶力竭般嘶吼的乃是钟繇的儿子——钟毓!
与父亲钟繇这个气定神闲、天马行空的大书法家不同,钟毓是极其遵守礼仪与规矩的。
小时候他与弟弟钟会趁着父亲午睡偷酒喝,钟会是只喝酒不行礼,而钟毓则是必须先行礼再喝酒,用钟会的话讲,偷,本来就不是行礼的行为,所以用不着行礼,可钟毓却坚持,酒是用来完成礼仪的,不敢不行礼!
也正是因为此,在面临如今天降荆州兵,汉中城危如累卵的档口,钟毓想到的不是逃离,不是他与父亲的安危,而是要将消息迅速的报给魏王,让魏王知晓房陵、上庸的变故早做准备。
即便身死,即便城失,消息也要传递出去。
说着话,钟毓就去寻找纸片,寻找笔墨…就要去取飞鸽,哪曾想…
“停下!”
随着钟繇这无比坚定的一声,钟毓一愣,“爹?传消息给魏王,一者是让他有所准备,二者…二者也是为了他那边的驰援啊!”
钟毓的声音无比迫切。
只是,与他截然相反,钟繇却是在摇头,“驰援,哈哈,驰援…”
他一边苦笑,一边沉吟。
“输了,我们已经输了,再告诉魏王一切真相,还有什么意义——”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抬起头仰望向那漫天的飞球,那一个个顺着绳索滑落而下的荆州兵,他的笑声更加苦涩,“荆州兵都来了,关羽必定也在这里,他…他哪里会给为父那么多的时间,哪里会让我们坚持到魏王的回援,输了…就是输了,这一仗不仅将汉中输了,怕是大魏的基业也将从此轰然崩塌,你、我还何必放什么飞鸽?还何必坚守待援?”
“爹的意思是?”
从钟繇的话中,钟毓好似也感受到了什么,他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个大魏重臣,这个眼中忠心耿耿,自己从来视之为榜样的父亲。
可钟繇却尤在摇头,语气也愈发的沮丧。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们现在告诉魏王这些?还有什么意义么?你、我已经输了,魏王也输了,就连大魏的基业也…也就要毁于一旦!”
“你、我…呵呵,你、我又何曾不是这汉中一战汉军的战力品呢?啊…啊…战利品,什么时候都没有资格去选择他的立场!”
当吟出这么最后一句时,钟繇的一双瞳孔瞪到最大。
他的表情展现出一个大书法家彻底臣服的模样与既视感,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良禽也可择木而栖啊!
就在钟繇吟出这一声时。
“踏踏踏”的一轮脚步声突然响起。
紧接着,以关平为首的一干关家军士已经闯入了这边,矛戈剑戟林立。
所有的魏军兵士见到这等场面,哪里还有再战的心思,早已是让开了道路,让关家军士畅通无阻的行至钟繇的面前。
“阁下便是钟寺卿吧!”
就在钟毓惊愕于荆州军的速度如此之快时,关平缓缓开口,“家父对钟寺卿可谓是久仰…”
就在关平话音刚刚落下之际。
“师傅——”
一道声音传来,是魏讽…他曾被时任相国的钟繇征辟为西曹掾,两人身份上分着高低,可实际上…却是师徒。
当年魏讽反魏投汉,就曾让钟繇痛心疾首。
可谁曾想,这一对师徒再度见面,却是现在,却是如今的情形。
“师傅…投汉吧?师傅本就是汉臣,当追寻荀令君的脚步…投…投汉吧——”
魏讽的话声泪俱下。
钟繇没有动容,他只是闭目凝眉,像是刻意的沉吟了许久,这才张口。
出乎所有人意料,却是:
——“好…好!”
——“我本汉臣,投汉?自是最好!”
也就是这一连两个“好”字,这一句“投汉自是最好”,使得所有的魏军兵士悉数放下了武器,也使得所有的关家军振臂高呼了起来。
这至关重要,扼曹操咽喉的汉中…已经夺下。
甚至,在关平来看,这奇袭…比想象中的更顺利!
乃至于,让他不由得关心,父亲那边的局势如何了?
要知道,那边可没有飞球,没有这过万的大军,甚至…五千精锐还都是远途行军,敌人是以逸待劳啊!
如此这般,长安城,也能如愿攻下来么?
想到这里,关平猛地摇头!
他的心绪变得坚定,因为是父亲,长安城一定已经攻下来了。
关平从来对他的父亲关羽有着超乎寻常的信心,更何况这一次的战略部署,还是他的四弟关麟运筹帷幄的!
极致的谋算与部署与极致的统略与武艺的结合,这世间再无任何难题险阻能够拦住这胜利的曙光!
长安城,呵呵,那曹阿瞒已是无路可退——
…
…
当夏侯惇在一干卫士的搀扶中,登上城楼时。
他当即听到的一句便是:“李先生速速撤离,西城门已是守不住了——”
然后,便是“锵啷啷啷啷”的军械摩擦碰撞的声音响彻在城头。
即便是睁不开眼,夏侯惇也能意识到,已经有敌人先登上城了,这已经到了最危如累卵、最间不容发的当口。
成败就在此刻…
“吾儿呢?吾儿子江、吾儿子臧呢?”
夏侯惇不知道两个儿子如今的处境,还在拼命的嘶吼,去寻找儿子。
他是这么想的。
有他这老子在?那两个儿子就是在不争气,也当深受鼓舞,支棱起来。
也就是他问到了儿子…
他身旁的一干卫士已是紧张到了极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泄露了什么。
李藐听到了夏侯惇的声音。
原本都打算撤退的他,立刻话锋一转,他歇斯底里一般的嘶吼道:“顶住,都给我顶住,我李藐…人在城在,除非…除非那关羽从我的身上踏过去,否则…人在城在,人在城在!”
李藐的声音莫名的点燃起夏侯惇激昂的情绪。
他正欣慰于义子李藐的忠义时。
“报,李先生…”
一名兵士匆匆赶来,因为没有注意到夏侯惇也在,故而,他是直接行至李藐身前,单膝跪地。
“怎么?”
“李先生,不好了,校场…城中校场发现了血迹,有兵士去查,发现了子江少将军的尸体!”
小主,
尸体?
无疑,这两个字闯入夏侯惇的耳中,让他下意识的双腿剧烈的颤动,不自觉的就要跌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