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上有吃的,你告诉我我便分与你。”
小孩的喉头上下动了动,他开口道:“如今是广德二年。”
纪清越心里一惊,这不是李二郎跟他说的时间!算起来,新年一过,大黎的皇帝才登基四年,应该是宝应四年才对!怎么会蹦出个广德二年?
他想到什么,绷住快要裂开的表情,又问道:“广德前面是什么年号?”
小孩举着刀不肯放下,抿着干裂的嘴唇,开口:“你先与我吃的。”
纪清越举着的手拍了拍脑袋,差点忘记答应过别人的事。
他转身去翻身上的背包,惊觉自己还穿着冬日的披风,这里很明显正处于夏天,小孩穿着薄薄的短袍,难怪他已闷出一身热汗!
在小孩怀疑与戒备的目光中,纪清越摘下披风,露出身后背着的尼龙包,里面还有几块未吃完的烤饼。
他拿出一块饼,撕下一半递了过去,小孩迅速夺过去,藏进怀中。
纪清越:“你还未告诉我,广德前面是什么年号?”
“宝应。”
这就对了。
他来的时候还是宝应四年,而出现的地方却是广德二年,看来这里已经经历过朝代更迭。
宝应的最后一年是广德元年,这么看的话……
“去年是宝应几年?”
小孩真的觉得非常奇怪,哪有人追着年号一直问的!他有些不耐烦:“宝应八年!你问这些做什么!”
宝应八年?
宝应的年号四年后结束,代表着四年后皇帝去世了,随后新的皇帝登基,更改年号。
四加一,相差了五年,五年而已,李二郎的家怎么会荒废成这个样子?
等等。
李四郎过了年可以算作六岁,那么现在应该是十一岁了,难道眼前的这个小孩……?
小孩见纪清越看他的眼神变得炽热,立刻又握紧了刀,宛如拧紧了的弦。
他的嘴唇忍不住颤抖:“四郎……?”
小孩听到后,眼眶立刻红了,但手里的刀仍然没有放下。
纪清越又确认一遍:“你是四郎吗?”
谁知小孩听到纪清越这么问之后,吼了出来,握着刀的手颤抖得愈加剧烈:“我不是四郎!”
“都死了……!”
纪清越如同遭到五雷轰顶一样愣在原地。
都死了?
他呜咽着:“死了?怎么死的?”
明明他两天前还跟李四郎说了话,怎么到这里就死了?
小孩看到眼前的陌生男人神情不似作伪,提防的动作收了一些,他语气悲怆:“去年官家遭到刺客暗杀,国内顿时乱成一锅粥,回纥趁机打进来,还有那个陆大佞臣……才叔与李大兄战死沙场,后来李二兄守关也战死了。边关根本守不住,回纥人骑着马冲进来,沿着商路一路东进,他们杀了许多人。李阿翁带着我们仓皇逃命,可是路上都是山匪……他们当场杀了李阿翁,李阿奶看到后吐了一口血也跟着去了……随后我们被山匪带上山做苦力……有一日,锦娘阿姐找到我与四郎……她……她看上去受了许多苦……”小孩手里的刀不知什么时候放了下来,整个人止不住地哭泣,“她让我们趁夜逃走,后来……后来山匪的寨子就起火了……”
纪清越快哭了:“四郎呢……?他也在这里对不对?让他出来吧,我这有饼子,也有水……”
小孩啜泣地指了指地窖里,说不出话。
纪清越浑身战栗,抖着身子探头去瞧,看到底下的一瞬间,顿时泪眼模糊。
地窖里不仅放着一沓沓书册,还有一个风干了的小小的躯体。
“我们逃出来后,四郎他就病了……当时根本找不到大夫,也没有药……没过多久他就走了……!呜呜呜!!!”小孩扔下刀,呜呜呜地哭了出来,“他……临走前让我把他背回家……”
不知何时,纪清越拥着小孩,轻轻拍着他的背让他好受些,两人相互依靠,泣不成声。
下一刻,小孩不动了。
纪清越一看,原来小孩晕过去了,而他自己也没好到哪里。
脑子乱成一团浆糊,不愿相信这是真实的。
他将小孩放到披风上,自己下到地窖,给李四郎留一些东西,说是一些,其实也就是半个烤饼,这些都是李锦娘做的,留在这里算是给他做个念想。
纪清越弯腰将半个烤饼放在小小的躯体边,随后看到一幅卷起来的画卷,他拿起来打开一看,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呆住了。
草庐前有一小块收麦后留下断茬的田地,而草庐上挂着的正是他离开之前挂在草庐下的麦秆挂饰!
猫、狗、鱼、鸟、花……还有晴天娃娃……
纪清越膝盖一曲,跪在李四郎身边哭成一个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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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许久,纪清越重新收好画卷放回原位,爬回地面,将地窖盖子盖严实,藏好铁环,随后抱着还在昏睡的小孩发愣,他脑海里全是离开之前四郎的那句话:“我们在家里等你!”
此时纪清越只有一个想法:我要回去!我一定要回到宝应四年!
他看着怀里瘦弱的小孩,已经猜出是谁了。
这时,小孩在纪清越的怀里悠悠转醒,他提防了一下,等看清抱着他的人是纪清越时,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
“你是李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