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说的是,我但望着能如祖父一般,一生治文习学游历躬行,便已不枉死里挣扎又活了一遭。”关璀感叹道。
“你这话……”关渡细瞧关璀神色,敏锐地发觉了什么,便问,“阆中那边可是发生了什么让你不悦的事情?”
关璀略有些犹豫,并不欲祖父为自己烦恼,横竖那些人也奈何不得自己什么,所以本打算遮掩过去的,却又见祖父道,“我知大约还是原先族中折腾出来的事情吧,不然你也不会端午刚回阆中,这刚过中秋便又跑出来。有何事说来祖父听听,既然涉及那边,自然也该祖父出面解决。”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倒也无需祖父出面,我只是对那边厚颜无耻的无赖样,着实有些恶心罢了。”关璀也不遮掩了,对之前阆中发生的事情和盘托出,“节前那边舔着脸打着走访亲戚的名号打发了三拨人来了府里,但其实却是为着我来的。”
关璀哂笑,“四房堂叔公替他家孙子来府上提亲,五房的堂伯替他侄子来提亲,还有七房是替他家小儿子来的。我倒是不知,我这病体残疾的,怎么就突然入了他们眼的。”
关璀几句话说了事情的情况,至于登门的那些人说的那些阴阳怪气的难听话和贬低之语,她也没说给关渡听。
“自是有利可图!”关渡听得阿璀说来,也着实有些气恼,他爱重异常,欲传之以衣钵的孙女,竟然被这些人如此轻贱贬低?
关璀所说的上门提亲的这几个,四房的那个是个鳏夫,已有两个儿子,一向酗酒嗜赌,先头的妻子是因为规劝他,却被毒打,一气之下投缳自尽的;五房的那个,父母早亡自小寄养在五房的,常受苛待却不知反抗;七房的那个,如今三十多了,幼时烧坏了脑子,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便是有利可图,竟然还用这些歪瓜裂枣来敷衍,便不是刻意贬低,也实在是够厚颜无耻的了,也难怪连一向修养心性的关渡也有些恼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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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是我当年还是心慈了些……看来这事还是得我最终再做个了结……”关渡道,“往后我不在,他们若是再登门,你直接将人请出去,也莫需委屈自己给他们留什么情面了。”
“我自不会委屈了自己的,既让我不痛快了,我自也不会给他们好脸色瞧,况且还有阿娘在呢。”关璀笑道,“他们上门几次,都被阿娘叫人打了出去,后来阿娘不胜其扰便干脆避去庄子上闭门读书了。而我便来寻祖父了,对外只让人假称阿娘与我去了泺邑外祖母那边。想来后面他们见不到人也该回去了。”
“此事你做的很好,以德报怨之事,有时候确不能为,当年我还是多为亲缘关系牵绊了。”关渡将手边书稿整理好,也不继续整理上边的了,为了方便与关璀说话,便撩袍在她对面坐了,继续道,“不过说来你也十六了,也该给你相看相看人家了,你母亲可有留意?”
“祖父便这般不愿留我?”关璀笑道,“家宅后院,不过小小一方天地。祖父教我学问道理,指引我思考,带我领会过书山籍海,带我游览过世间广博,带我用双脚丈量过人间山川江河,带我以思想纵横过史册上下千年,也带我用双眼看过这个曾经山河破碎而今百废待兴的家国天下……我既有了思想,也渐渐长出了可以飞翔的翅膀,祖父如今为何又想着用小小的一方天地困住我呢?”
“那你想如何?”关渡笑问。
“读未读完的书,走未走过的路,赏未赏过的景,看未看过的人世间。”关璀语声浅慢,隐约带着笑意,却有种郑重,她道,“这才该是我的一生。”
“但终是世情如此,你如何避开?”
“何必避开?”关璀眼中笑意不散,却有灼灼光芒,“直接打破岂不更好?”
“如何打破?”
“只需要一把斧头和一只执斧的手。”关璀道,“要是我们那位皇帝陛下举起了那只手,那么,我倒是愿意做他手里的那把斧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