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吾私自调兵,已违军令,请主上责罚。”
崔寄这短短三句话,虽是请罪,却是逼迫。
他将三千人送入泗溪河之西偷袭敌军,若是明日寅时前大军未曾渡河,那三千人便是闯入狮虎地盘的瘦弱野兔,是直直送入宋毅安军刀俎上的鱼肉。
比之诸将无奈跪请之逼,他却直直以三千人命逼迫晏琛出兵,也逼迫他放弃阿璀。
“你敢?!你怎么敢!”晏琛拍案而起,他看着伏跪的崔寄,明明该是愤怒,但只这几个字之后,他却突然觉得眼睛酸涩睁不开。
不过片刻,他平静下来,深深地看着崔寄,心中情绪一层层翻涌,他给他做了选择,今日无数次自他心头举棋不定的两个选择,崔寄的选择未尝不是他心中权衡之后占于上风,而却迟迟不忍拍案的那个决定?
后来晏琛一连串军令下去,帐中诸将领命先去的有大半,而当那些将领带着大军渡过泗溪河时,便已然将阿璀的性命彻底地放弃了。
崔寄看着徐萤,永远不变的笑意中是未曾压下的那点寒凉,方才徐萤的那句话是让他有些恼意的,当年他与晏琛牺牲阿璀的艰难抉择,凭什么到了这些享受着阿璀牺牲带来的如今的荣华富贵的旁人口中便成了不值得一点思量犹豫的理所当然?
“皇后可曾听说过八年前的永顺十一日?”崔寄慢慢开口,却只问了这么一句。
徐萤点头,永顺屠城十一日在百姓口中渲染出的惨烈,便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养在深闺的她也是听说过的。
“当年永顺人口约五十万,但十一日之后永顺十室九空,最后侥幸活下来的人不过一成,尸骨成山,血流漂杵,并不是夸张之言。”崔寄语气平静,平静得仿若他从未见过那年的惨烈一般,“那您可能想象,一个年仅九岁双目失明双耳失聪的孩子,该如何在那样的惨烈地狱中挣扎出一条生路的?”
徐萤震惊,“那孩子是……”
“阿璀。”崔寄突然平静下来,暗暗自嘲一笑,觉得自己狭隘了,于皇后而言,到如今,阿璀也只是个旁人罢了,如何能要求她感同身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