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舍得开电灯,点上那盏土灯,借助不算明亮的光,康雅绿握紧手中的钢笔,开始盘算,要如何下笔。
周华彬同志,展信佳?
似乎有点太刻板。
周华彬,我想你了!
又好像,太直接,毫不矜持。
周华彬,近来可好?许久不见,颇为挂念。
挂念,想念,思念……康雅绿提着笔,咬着下嘴唇,思量良久,只觉思念逐渐绵长,越绵长越羞涩越别扭,思绪越难落在笔尖。
最后,一咬牙一跺脚,她干脆把笔和本子往枕头边一扔,赌气似的熄了灯——决定不写了!
可光亮一灭,想念偏又汹涌来袭,从涓涓细流,化作几欲决堤的洪峰。
不知到底翻来覆去几许,纠纠缠缠几刻,不知钟表的指针转了几圈,她才终于迷迷糊糊见了周公。
不过这信嘛,最终还是写了的。
由尽量克制的客套话开头,扯到如今通达寒风凛冽,再生拉硬拽到夏日夜晚,那分外清凉的夜风是如何宜人。
旋即,光阴落回到她和周华彬相遇的那个夜晚。
那天,也是山风清凉,一如周华彬好听的声音一般,让人觉得舒适。
渐渐,情绪自然起伏,思绪敞开,点点琐碎和片片真情,便一点一点填满一页、两页、三页的信纸。
可到底,倾泻到笔尖的情思,总不及内心缱绻深情的千万分之一。
脑海浓烈缠绵的爱意和想念,落在纸面,到底浅薄几分。
任何发自肺腑的情感,能表达出的,大抵总是最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真正的爱意,刻骨铭心的恨,许本就说不清道不明,更何况要端端正正落在笔端。
但康雅绿想,若是周华彬收到信,应该能感受到那些文字背后,她的那一点点思念,和收敛着却还是流露出的真心念想。
信写好,邮寄出去还是费了一番周折,很是让康雅绿挣扎片刻。
因为,给信封贴上邮票那一刻,康雅绿忽然想起,曾经听朋友说过,在爱情里主动的人,最容易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