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庆恒一听这话便垮下脸:“姐,你这话,我也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我都说了,我不想做什么国公。”
这时,一声短而尖锐的号角声响起。
梁王妃萧凌梦立时正了色,说道:“我该走了。”她没有顾得上与弟弟尚未说完的话,动作潇洒利落,足尖轻点,几个起落,人已在数丈开外。
那样高绝的功力,让习武多年的萧庆恒望尘莫及。他留在原地,叹息一声:他的姐姐,一贯都是这样的人,温柔聪慧又勇敢坚定。十年前她不顾一切都要动用家族力量救那个身陷牢狱的未婚夫,十年后的今天她还是一如既往地追随如今位高权重的梁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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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人看来这是萧家嫁女眼光长远,但他知道是姐姐嫁对了人。萧家深门大院里,竟然真能出得了姐姐这样志在千里的闺秀,而唯独姐夫能够包容她不输男子的心志,且与她一样追求天下安定。
当年为了救梁王,姐姐与萧家几乎决裂,以至于时至今日,每每出征,萧家从不送行,只有他这个做弟弟的惯例前来。无人知晓,他其实是羡慕极了姐姐能够勇敢地跳出藩篱,追求所爱。他希望姐姐能够一生就这样幸福下去。
梁王苏凌远打马牵着妻子的坐骑“踏雪”过来,笑着说:“叮嘱完了?”
“是啊,他每次话都那么多。”萧凌梦也笑,但面对丈夫,眼睛里还是流露出一点落寞。她翻身上了马,叹了口气,也不隐瞒,“不过,这么多年了,原来没习惯呢。总希望哪一次,他们也能来送送我。”
知道她说的是父母,苏凌远也有些心疼和歉疚,毕竟当年都是因为他。正想说什么,萧凌梦就笑着说:“没关系,现在有你和孩子了。”说到孩子,她沉默了一下,又说,“早上看阿清阿澈睡得沉,都没舍得叫他们。这一去两三月,又要亏欠他们。”
“说起来,我和你也不是什么合格的父母。他们俩心里肯定怨着呢。”梁王无奈,片刻又说,“放心罢,用不多久,这天下必能安定。”他看着妻子,眸光中洋溢着笑意,“往后你就可以自豪地告诉孩子,这天下是你父王母妃一起守下来的。”
“你这做父王的也不嫌害臊。”萧凌梦嗔怪地白他一眼,一扬马鞭,“走啦!”
宫城城墙之上,一众皇室宗亲、重臣贵胄迎风而立。
襄王苏睿半倚着城墙,眯着眼看白狼军拔营出征。侍女半跪着把托盘举过头顶,他有一下没一下地磕着瓜子,很有品地没有乱吐瓜子皮,有另一个侍女给他端着漱盂――专门放瓜子皮的。这样庄重的场合,他脸上仍旧带着惯常的玩笑之色,好像是游猎踏青般随意放肆。
无人上前说他。大家都知道襄王苏睿的德行。京中纨绔子弟只多不少,二世祖也比比皆是,可要说个中翘楚,非襄王莫属。他没有正经职务,日日游手好闲,斗鸡走狗。
也亏得他一张得天独厚的脸,三十五六了也不显年纪,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不知勾走了多少闺中少女的春心。
他能够如此不守礼而不被人当面指责,一是因为女帝对他的偏爱,二是他的身世。
开元二年陇西大乱,皇夫高河清折戟疆场,女帝急怒攻心,早产生下苏睿。而女帝不久便驾崩,长女苏芸玥继位,是为惠帝。
苏睿生下来便没有父母,是姐姐们把他养大的。
世传襄王殿下出生时粉白娇嫩,额头有淡淡的金光,而当时夕阳西下,霞光普照,在殿外诵经的高僧断言小殿下面有神相,将来必为盛世明君。倘若不是女帝突然崩殂,襄王必然会被立为太子,如今已经坐在龙椅之上。故而一直有流言蜚语,惠帝和当今圣上为保帝位,刻意偏宠襄王,不正经教习,导致他文不成武不就,干啥啥不行,吃喝玩乐第一名。
但即便如此,在武成七年梁亲王苏凌远出生前,仍有坚持帝位当属男子的老臣血泪上疏请求立苏睿为皇太子――那时苏睿还不过十岁,长歪的苗还有扶正的余地。
现在么,这棵树已经歪得彻底没救了。
老臣们殷切的期盼全都落在了苏凌远身上。他们站在城墙之上,看着阵前领头的那一身铠甲的男人,眼睛里充满了和悦慈祥的光芒。
对于苏凌远,他们实在太满意了,看着他,几乎已经看到了未来几十年的盛世景象。他的王妃也很好,文也成武也就,肚子也争气,诞下一双龙凤胎,就是有点太强硬了些。不过人家是镇国公嫡孙女,强硬些也无妨无妨。这样的帝后,将是国祚之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