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臻想起望川楼事发第二天早上玄天承对她说过的话,心中越发有底。而从女帝将方世文等人晾在一边,却把矛头对准了秦家的一系列行为看,女帝早就和玄天承商讨过对策,要顺水推舟着手铲除这些权势滔天的家族。
刘山还贴心地在后面附上了秦国公秦绵川、奉国公张芝、知本堂前堂主陈景和几十年的纠葛,以及张宗敬、林松桥、方世文等一干朝臣的介绍,其中还不乏隐晦之事。叶臻看到这里时,心头突突直跳。刘山如今虽是她的影卫,但到底是女帝亲信,他在信中提及这些,只怕都是女帝授意。女帝这是什么意思?让她接触朝政?她自己暗中查到和女帝授意告诉她,可是完全的两码事。
不知女帝此举于她而言是好是坏。她本以为,除了为叶家翻案,她这辈子都不会再与上京有分毫瓜葛的。
怀着复杂的心情,叶臻又拆开了来自宣城的信,这一下却是眉头直皱,往下看去,脸色越来越难看,末了骂了句:“奶奶的,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情急之下,她用的是宣城方言,身边伙计不明所以地看了她一眼,阿桂她们也怪异地看过来。叶臻摆了摆手,仓促吩咐了几句,就出门找了马往宣城赶。
有人算计延之,她虽然十分着急,但一来是相信他,他这人智多近妖,这说不准又是个局中局;二来也怕自己关心则乱,反倒坏了他的事。可没想到对方在上京散播流言又煽动方世文等不止,还用无辜学生书童做局,妄图嫁祸日照峰军火库的事,还要颠倒通济码头和郑家的真相,简直岂有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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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天承赶到宣城栖梧阁的时候,已是初十晚上。
昔日灯红酒绿的栖梧阁如今一片漆黑,尽管三楼往上被伙计们拼死护住了,一二楼的大部分桌椅和装饰还是被砸了个稀烂。栏杆扶手上镶嵌的夜明珠仍旧发着幽微的光,映射出玄天承苍白的脸。
他长指擦过桌椅的断面,割出细小的伤口,鲜血滴了下来,但他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木饰面漂亮的纹路出神。
他早知会引来反噬,也做好了釜底抽薪的准备,却没想到对方行事狠辣,把手伸到了江州,将许多无辜之人和寒轩都拉下水,还敢砸栖梧阁。
栖梧之名,埋藏了他年少不曾出口的心事。初开这座酒楼,化名在江州商界占有一席之地,本就只是因为她曾说过想开一间酒楼,网罗天下珍馐。这酒楼一事一物极尽奢靡,本也就是按着未央宫琉璃殿中的陈设装饰的。
毁了栖梧阁的人,着实该死。
栖梧阁的掌柜正一脸惭愧地跪在地上请罪,说自己办事不力,让陈家和郑家的眼线混了进来,偷走了印信,伪造了走私火器和逼迫赵九的证据。
玄天承一言不发地听他说着,等他声泪俱下地说完,也没有说话。掌柜絮絮地哭着,半晌,才有些尴尬地止了声息,绞着手指低下头去。
“既是印信失窃,谁偷的,又交给了谁?查出来了,扭送衙门,那些便算不得证据。”玄天承这时才开口,悠悠说道。他靠坐在一张还算完好的椅子上,左手虚掩在腰侧,抬眸看着眼前这个为栖梧阁掌舵十几年的中年人,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大堂中光线很暗,衬得他一双眼睛尤为锐利。掌柜额头上沁出细汗,支支吾吾地,还没开口,就被一脚踹倒在地。
玄天承弯下腰来,直直望进他的眼睛,“你出身宁寿宫,却说要跟着我干,还杀了宁寿宫的眼线投诚。其实你是知本堂的人,是也不是?你眼看着我除掉你的同伴却还坐得住,果真是个会演戏的。”
掌柜微微变了脸色,强自镇定道:“主上,您是否误会了什么?那个偷印信的小子我已经让人抓到了,正关在后院柴房讯问,他说起幕后主使……”
“你手中的印信,本就只是副印。栖梧阁真正要紧的文书,都由我过目,加盖镇北侯私印再发出。”玄天承径直打断他,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当日通济码头之事,也另有朝廷文书在册,加盖陛下宝印。”
掌柜晓得事情败露,脸上现出颓然,瘫坐在地上怔愣半晌,索性撕破脸皮,狞笑道:“那又如何?有陛下宝印,岂非更是好事一桩?日照峰的爆炸已经传得人尽皆知,侯爷私下调查各地军火库的事也不是密不透风。再传出一切都是陛下授意……呵呵,我等着看你这条忠心的狗,如何保护自己的主人——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