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山上的动静并不小,县城里自然也有感觉。叶臻和燕汝文一路上看见许多人家都亮了火光,他们这一行人经过时,不少人扒着门缝往外看。燕汝文一一安抚过,说没事叫他们都回去睡。
还没走到那收治病人的宅院,燕汝文的亲卫就带着一队人马赶了过来。那亲卫见燕汝文受了伤,当下便急了,又见后面跟着一群奇装异服的陌生人,顿时长刀出鞘。燕汝文摆摆手说不碍事,按着他的手让他把刀收回去。
那会说官话的人这时温和道:“你们不要害怕,我们是来救治病人的。”
燕汝文点一点头,亲卫低下头去,让开路,带人跟在了队伍后面。
叶臻听见神殿队伍里的年轻人在轻声交谈。有个人说,这就是他们的军事重镇啊,接着便有人道,防守也就这样,倒是挺有精神的。几人笑了下,那翻译轻轻咳嗽一声,他们于是不再出声。
叶臻不由皱起眉头,这些人要干什么?
这时一行人已经进了宅院。亲卫想让燕汝文先去处理伤口,他却仍是摇头,站得笔挺,不卑不亢道:“病人都在此处。”叶臻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和坚毅的眉眼,不由暗道佩服。
尊者说:“一介凡夫,倒有点血性。不知是何人在此,让他如此笃定自己性命无忧。让他把人带出来见见。”
翻译顿了一下,翻道:“尊者想见一见你们的大夫。”
叶臻暗叫糟糕:这些人不会是冲着四哥来的吧?一面有点火大,神殿就了不起?这所谓尊者,也太高高在上了。
燕汝文看了眼叶臻,表情便微微一滞,还是淡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一行人便往院子里面走去。
“……吃这个药,早晚各一副,半个月后药量减半,三个月后换这个方子调养,一年半载慢慢就能痊愈了。”君识的声音传了出来。
叶臻这时有点急,快步上前抢先进了屋,脆脆叫了声“四哥”,然后拼命向他挤眼睛,又点了点拇指上的青铜戒指。
君识给了她一个疑惑的眼神,便低头继续拨弄手中的药,不徐不疾地说道:“我带出来的药不够,等会儿还得回谷里一趟。”
叶臻见他这副样子,忽地心中安定,“哦”了一声,道:“要不我也一起去?”
君识道:“你是来淮西府上任,到处跑算怎么回事?”他抬头就看见一群人呼啦啦进来,眸光微微顿了一下,说道:“去你长官那边。”
叶臻小步快走,站到了燕汝文身后,尽量缩着头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但心却在扑通扑通跳着,竖起耳朵听他们对话。
“你就是大夫?”那人用官话说道,“他们得的什么病,你用的什么药?”
君识笑了下,道:“不算大夫。不过顺手为之。”
那人还要说什么,尊者按住他的肩膀,对君识说了一句话。这句叶臻也没听懂,但她熟悉君识,她看出来他懂了。而君识疑惑地问道:“什么?”
翻译道:“你不可能知道怎么治。你是什么人?”这句话明显有点急了。
“留仙谷君识。你们不是知道么。”君识淡淡道。叶臻看出来,他垂下的眼中压着锋锐。那种神色她十分熟悉,那是对着仇敌的隐忍的神色,她不由攥紧了手指。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翻译还没说完,就被尊者制止。尊者这时开口,说的竟然是不甚熟练的官话:“你拇指上戴的是什么?”
叶臻闻言下意识缩了缩自己的手指。
“你说这个?”君识丝毫没有遮掩的意思,道,“淘来的玩意罢了。”他抬起手,“你要看看么?”他此时微微歪着脑袋,斜倚在桌子上,看起来慵懒又带着邪气。
尊者竟有些失态地一把抓住他的手,低下头仔细地观察着戒指上的纹路,又猛地甩开了他的手,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又端回仪态。
君识就这么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悠悠地收回了手。
叶臻虽然有点担心,但不合时宜地觉得,四哥酷毙了。她在没人看到的地方龇牙咧嘴重拳出击,恨不得四哥气死他们才好。忽地她感到几束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连忙站直了。
“那是我小师妹。”她听君识说道,“年纪还小,才十四。”
什么年纪还小?为什么要说她几岁?叶臻不懂,但配合地露出一个清澈愚蠢的笑容。
“青云先生收的好徒弟。都是年轻有为啊。”尊者这句话听上去很真心实意。他拍了拍君识的肩,语气松弛一些,“这么说来,是你师父教的你如何救人?不知是什么方法竟如此有效,我让这些年轻人也学习一下。”他指了指身后那帮青年。
叶臻不明白,他们怎么就聊上了?四哥那个戒指,还有那个要杀人的眼神,真的没有问题么?听那人话里的意思,怎么好像认识她师父?他就这么想知道四哥是怎么救的人?她想起昨天在栖梧阁看到的四哥诡异的瞳色,抿紧了唇。
君识没有接他的话,径直走向燕汝文,开始拆他手臂上包着的布,一面道:“我听说,你们是来救人的?那请开始吧。我用了什么方法,你们一看便知。”叶臻听得出来,君识看似戏谑的语气中压着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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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卫见君识上前,也顾不得了,走过来帮忙打下手,一看露出来的伤口,眼睛就红了:“都尉您怎么也……”
燕汝文道:“无事。”他看了君识一眼,皱眉道:“公子若是为难……”他也记得,君识救治他的亲兵时是清场的。
“无碍。”君识道。他接着对叶臻道:“小七,过来搭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