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老者名司马寿,乃是徐户大族。一身白衣看似朴素,但微光中能看到上面勾勒的纹路精细。
他说着话,拿起酒杯敬了王珠一下,仰头饮下,举手投足间尽是洒脱。
座中人纷纷抚掌笑应,一派其乐融融,咏谈间畅叙幽情之貌。
过了一会,舞姬登楼起舞,气氛愈发融洽。
一名舞姬脚下一转,舞姿翩翩当中便到王珠身边,细纱舞带绕在王珠身上,半裹的胳膊便要搂上来。
锅头哼了一声,很是不解风情地便将手一格,挡在那舞姬前面。
王珠放下酒杯,淡淡笑了一笑,道:“我是生意人,不擅凭古咏叹、赋诗作文。不如还是来谈谈生意吧?”
场面稍稍一静。
司马寿拍了拍手掌,歌舞停下来。
“王公子想怎么谈?”
“我来之前,舍弟曾说过,这徐州城不是关明的,也不是郑元化的,更不是舍弟能占下来的。说到底,它属于你们这些江南大族。运河上的来来往往的船只、堆积如山的盐布茶铁、满城的商铺……整个徐州的繁华都掌握在你们手上。当然,我们也能把你们杀干净了,抢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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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到这里,座中众人脸色一沉。
王珠继续道:“但没有意义。没了你们,就算拿下这个徐州,也只是一个空城。取了你们拥有的财富,也只是杀鸡取卵。接下来扬州、南京、苏州、杭州……所有人都会反对我们,得不偿失。所以,想来想去,我们还是合作为好。”
“王公子说得是。”司马寿缓缓道:“我们大家伙也都是不想打仗的,两位殿下都是先帝血脉,何苦要打起来呢?但朝廷的事,又哪是我等这些草民说得算的?”
“司马先生不必过谦,你们后面连着半个朝廷的官。”王珠道:“这江南的大小政事,有几桩是你们插手不了的?但我得说一句,让关明镇守徐州,你们亏了。
你们想要什么,我很清楚。眼下这世道不太平,以前是倭寇,后来是流寇,接着天下大乱了,往后唐逆或者建奴都可能打到徐州来。你们想要有武将护着这地方,让你们继续荣华富贵,过这醉生梦死的日子。但可惜,你们遇人不淑。
关明这人,原本就是个流寇,他与张献忠生了嫌隙,投降过来。接着便开始反过头杀流寇。此人品性,忠乎?义乎?就是这样的人,拥兵自重,一路做到总兵。盘踞在徐州,拿了你们的银钱,等到最后,他能护着你们的这份太平?杀鸡取卵得不偿失的道理我们懂,他懂吗?”
司马寿抚了抚长须,与座中诸人对视一眼。
“王公子说的我们也明白,但为之奈何呢?”
王珠接着道:“周昱一道诏书,江北四镇便跑去攻伐济南。关明那养兵的钱粮,可是你们替他出的。回头他立了功,封了伯爵,继续招兵买马。等到最后,还不是要来鱼肉你们。当然,这还只是后话。现在的问题在于……济南城,绝没你们认为的那么好打。”
话到这里,王珠脸色一冷,缓缓道:“我不妨现在就告诉你们。舍弟已派兵截断了江南军的粮道,取了沂州的粮草。你们给出去的那些银粮,已经打水漂了。”
座中诸人本就不太好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
蔡悟真忽然站起身,向窗外看去,只见远处有士卒身形向这边而来。他身上便瞬间泛起杀意,向王珠道:“有人来了。”
王珠好整以暇地又饮了一杯酒,缓缓道:“我今日若死在这里,那下次就是我三弟亲自过来了。在我们王家,我三弟是脾气最坏的一个。他来了,你们徐州城这大家大族,一个一个他都会屠过去,不管你们有多少人。对了,我就是在威胁你们。淮安城我们能攻得下,徐州城便也不在话下。”
座中诸人脸色又是一变。
他们并不知王笑到底派了多少兵马攻打淮安,只知道淮安城事先一点风声都没收到,一夜之间便被打下来。另外,王笑的兵马对淮安城掌控得极好,到现在,驻守城外兵马都还没能收复淮安城。
最后还是司马寿赔笑着,站起身到门外向人低语了一句。
等司马寿重新落座,蔡悟真再向窗外看去,只见远处那些士卒又缓缓退去。
蔡悟真向王珠点点头,重新落座,气氛便再度和洽起来。
王珠道:“你们也知道,我们已经取了淮安。本来呢,舍弟的意思是直接派兵过来,攻下徐州。到时候徐州难免又是生灵涂炭,想必这也是你们不愿见到的。我与舍弟不同,我是生意人,生意人嘛,以和为贵。”
徐州诸人看着王珠那一脸寡淡的表情,一点都不觉得王珠有‘以和为贵’的样子。
“王公子到底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