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搜了。”李淏摆了摆手,亲自迎上去……
李淏时年二十八岁。他五岁起便学汉学,先是师从南人学者尹善道,后又师从西人学者宋时烈,从小就颇有才名。
李淏少时问尹善道处身之道,尹善道回答“公子王孙芳树下,清歌妙舞落花前”,从此李淏感悟到韬光养晦之道,饮酒享乐度日。但丙子胡乱之后,他身为朝鲜王子,沦落异乡为质,方才明白家国危难之际根本就没有什么清歌妙舞,唯有男儿奋发,振兴朝鲜。
为了这个抱负,他能忍辱负重,也自问胸襟气度不低。因此,今日一见到王珠,便存了交好、招揽之心。
总之一派贤王风范。
当然,这不代表他愿意把女儿嫁到楚朝。王珠对王以文说的那些话,也只能让他给王珠一个出谋献策的机会。
彼此相见,含笑恭维了几句,李淏抬手请王珠对坐于庭中,笑道:“我今日见王公子,可是担了偌大的风险。”
王珠笑道:“大君虽担了风险,但所获绝不会小。”
“但愿如此吧。”
李淏岔开话题,叹道:“观以大楚之衰亡,我等华人闻延光皇帝之事,皆道其外无游畋之娱、内无苑囿之乐。可见‘治国’二字,不能一言以尽其道。以此推论,诚感可惧也!”
“大君失言了,我大楚不过小挫,岂能以‘衰亡’二字论?”王珠淡淡一笑,“我三弟以前不过京中一小子,游手好闲,玩乐度日。然先帝一封诏令,他尚可领兵纵横辽东,破盛京、毁福陵、斩奴酋。可见我大楚人才济济,国力尚雄。只是三百年盛世,承平日久,之前难免趋于安逸,如今楚人尽皆振奋,建奴指日可灭。他日定可替彼国接回昭显世子,以还彼国曾奉我大楚为君父这一番情意。”
李淏脸上的笑容微微有些凝固。
他看着王珠的脸色,明白王珠还有一层意思——你们朝鲜奉我大楚为君父之国的情意我们记得,但转投建奴的反叛我们也会记得。
尤其是“接回昭显世子”这六个字,让李淏感觉到了冒犯。
下一刻,他提醒自己得有容人之量。
——“我是贤主、我是贤主。”
心中念叨了两句,李淏笑道:“却不知王公子此番来汉城,所为何来?”
“我主齐王听闻大君之女淑安郡主娴淑貌美,有意纳其为侧妃。因此,特派鄙人前来提亲。”
“此事我父王已经拒绝了。”
“那大君觉得这婚事如何?”
“淑安如今不过十二,我欲让她在闺中再待字两年。”
“我主今年十六,正和郡主相配。”
李淏无奈道:“王公子何必咄咄逼人?明人不说暗话,这婚事我一旦答应,便是和满人撕破脸。王公子如此相劝,与欲杀我何异?”
“大君可知,建奴如今正与我楚瑞联军在北直隶鏖战,并无余力顾暇朝鲜?”王珠目光灼灼,劝道:“此天赐大君之良机!大君若愿与我主联姻,正可借我大楚之力登上世之子位。山东、朝鲜只隔着短短海路,从此连成一片,共伐建奴。往后大君必可成为朝鲜中兴之主,受万世颂表。”
李淏一愣。
有这么一瞬间,他确实感到心动。
但……不敢,如此一来,建奴一怒,自己必然与王位无缘。
——呵,联楚抗虏?丙子胡乱的教训尚在眼前。
勇气也只有那一瞬间,李淏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叹道:“王公子休要哄我,此绝非易事。”
王珠笑了笑。
这一笑,他已对李淏感到失望。
这不是能成大事的人,没有魄力,再劝也无用。
——呵,志大才疏,不足与谋。
“既然我给出的上策,大君不愿采纳。”王珠道:“那大君不妨听听我的中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