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爷一拍脑门,有些懊恼,悔没有出城前先了解清楚。
“你很好。”王笑拍了拍他的肩,掉转马头。
花爷身子一颤,心中一阵激荡。
——不容易啊!
是役,杀敌三千余人,俘虏一万余众。当夜王笑宿营在牛蹄山,审讯俘虏的将官……
“去你丫的!”
一声喝骂,一个投降到王笑这边的徐州兵一脚踹在冯弘山腚上,把他踹进营帐。
王笑眉头一皱,那士卒意识到自己的举动不妥,连忙抱拳跪下,喃喃道:“国公,小的知错,小的是太恨这个姓冯的了……”
“下去吧。”王笑目光转向冯弘山,道:“有钱吗?”
冯弘山一愣,连忙重重磕了几个头。
饶是他手脚被缚,磕头非常不方便,也是磕得咚咚作响。
“有钱!罪将有五十万两银子,愿全数献给国公!”
王笑轻笑一声,转向秦小竺道:“你看,我说的吧,身家丰厚的都舍不得死。”
“国公。”名叫姜英的商务处官员看着前面的册子,道:“不止五十万两。”
“哦?冯弘山,我再给你一个机会。”
冯弘山大惊,这才想起徐州已被王笑拿下了,自己的钱早不在自己手上。
“罪将……罪将不知道自己有多少银子啊!国公明鉴,罪将真是不知道,从来没数过啊……百万两应该是有的,愿全献给国公!”
姜英道:“已清点出来的现银,两百三十六万五千两。”
“呵,贪欢畏死,极至癫狂。”王笑摇了摇头低语了一声,吩咐道:“签字画押吧。”
冯弘山见这帐中有条不紊也不知是在做什么,急道:“国公,罪将愿降!愿为国公鞍前马后……”
“降?降什么呀?我们大家同为楚臣,哪有什么降不降的?”
冯弘山懵了,恨不能哭出来。
“国公啊,罪将想在你麾下效力啊……”
“不用。”王笑摆摆手,道:“你来攻打山东的事,齐王自会去问小皇帝。我们现在说的是你吃空饷占民田抢民女……唔,罪证太多,我就不念了,总之都不是什么叛逆大罪。签字画押吧。”
冯弘山更是发懵,自有士卒抬起他的手在供状上“啪”的一按。
一连审讯了好几个徐镇将领,姜英收了一叠供状,忍不住还是问道:“国公是要做什么?”
王笑道:“如果是清朝攻下来,这些人反戈投降也许还能既往不咎吧……但我不一样,我是楚臣,那便该执楚律。往后治理徐州,整顿吏治、严肃法纪为第一要务,那便从今日始。”
“下官明白了。”
“你替我写份奏折发到南京,把这些供状一并发过去。”王笑又沉吟道:“就说……徐镇将领罪行累累,本国公愿替朝廷发落他们,请朝廷批一个处刑条文。还有关明,关明自己也不干净,还纵容手下。罪不容诛,请朝廷下令批捕……”
“噗。”
说到这里,秦小竺不由笑了出来。
她想到南京朝廷读王笑这份奏书的样子,越想越好笑,身子晃来晃去,终于忍不住背过身笑了好一会。
王笑也笑了笑,又对姜英道:“这个奏折你得写好一些,不要太晦涩,要简单易懂,等写完了,让人在徐州各地都传谕下去。”
姜英含笑,道:“这可是个大难题啊,有了这些供状,南京朝廷若不处置,必定民怨沸腾,若敢处置,便与各地军镇离心。还有关明,他在淮安与童元纬更要互生警惕……”
这件事忙完,王笑又问道:“俘虏中可有叫‘李成栋’的将领?”
“禀国公,似乎没有。”
“唔,那便算了。”
王笑说着,驱散了心中那点顾虑。
如今看来,扬州的十日能避免,嘉定的三屠大概也不会发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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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前世对南明历史所知不多,但也听说一星半点的小故事,比如说南明的徐州总兵高杰麾下将领李成栋。
李成栋这人在南明时,平平无奇。投降清军之后却非常卖命,打江南、打江西、打福建,射死了南明隆武皇帝,又生擒了绍武皇帝。
他甚至举起屠刀,制造了嘉定三屠,屠戮了嘉定十万同胞。
汉奸大多这样,一开始贪生怕死,投诚之后特别卖力。
大概多尔衮也会感到奇怪,“跟我打的时候,完全没见他们这么能打啊。”
擒杀两个皇帝,听起来非常厉害,可称得上战功赫赫。但大概清廷觉得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给李成栋授了个广东提督,甚至还不是总督。远不如他看不起的那个吴三桂……
乱世之中这种人多了,如果事情就到这里,王笑大概也不会知道历史上有这个人。
但李成栋的独特之处在于……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天忽然良心发现了,摇身一变,又决定反清复明,偷袭广州城、迎接南明永历帝,并对永历帝异常忠心,而且赴汤蹈火,死而后已。
可惜幡然悔悟之后,他那猛将的光环又马上消失了,在清军的进攻下接连战败,最后兵败溺死于河中,永历帝追赠其为太傅,追封宁夏王。
王笑以前看这段故事的时候觉得……很懵,完全不明白南明那些人在做什么,荒唐可笑如同闹剧一般,丑态频出。
杀过皇帝都能封王,那驸马是不是还能多娶几个平妻?
如今王笑就明白了——也许是李成栋后来也成了穿越者,和自己一样。
好吧,如今他身处乱世,大概能明白一点点了。这种世道极易扭曲人性,亡国的序幕一旦拉开,秩序丧失,人都容易陷入迷茫与癫狂,贪欢畏死到了病态的程度。
正是‘国之忧者,不在奴、不在贼、不在兵饷。神州陆沉,必自此病狂丧心始’。
对于王笑而言,眼下多铎身死、徐镇覆灭,扬州嘉定那两个颇具代表性的惨案大抵不会再发生。
但江南各军镇之中,如李成栋般能欺戮百姓者甚多、如李成栋般能幡然悔悟者寥寥无几。
决毁黄河之堤容易,筑堤却难。同理,毁灭秩序容易,重建秩序却难……
“就在徐州,先打个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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