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役打扮的锦衣卫番子步入庭中,只见院中石桌上摆着一个酒壶,却不见人。
脚步匆匆赶到前堂一看,只见两个中年妇人正站在那。
其中一个中年美妇怀里抱着个三岁的孩子,另一个则是正在穿戴戏服,脸上施着粉,比抱娃的妇人还要美些。
“我等奉国公之命,前来接王现公子归家,敢问公子何在?”
“哦?”那着戏服的美妇一开口,却是个男人,问道:“是来接我的?”
那锦衣卫番子一愣,心说莫不是中计了?
“可算来接我了。”王现好整以暇地将手里的珠钗往头上一插,从妻子手中抱过孩子,笑道:“颀儿乖,带你回家了,路上不要哭闹,别给叔叔们添麻烦,好不好?”
他怀里的孩子奶声奶气应了声“好”,笑咯咯地伸手又要摸他头上的钗环。
“对了,那箱银子你们拿上,算是我谢你们的……”
王现说完,捂着孩子的眼、带着妻子向门外走去。步履虽快,却似闲庭信步,虽有老态,却也美得厉害。
番子们面面相觑,倒没想到国公的大堂兄是这样的人……
马车是早准备好的,却是徐徐离去,半点无匆忙逃亡的样子。
偶尔还从车中传出一两句戏腔来。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溅!~”
~~
徐州。
“你这些天辛苦了,功劳我会记得。”王笑开口道。
顾横波柔声应道:“都是国公早安排好的,下官只是锦上添花,岂敢称功劳?”
话虽如此说,她这几天却着实是拼了命地在做。
事情说来简单,但做起来繁琐,比如只说教坊司有多少人,每个人又有多少亲朋,这其中哪些人是能用到的、哪些人是要小心归避的,各有哪些爱好;再比如安排锦衣卫到迷楼当小厮要注意什么;南京城哪些地方适合安排刺杀,哪些地方又不适合……
这边消息传过去,那边消息传回来,她还要替王笑汇总分析。
辛苦归一回事,顾横波却喜欢做这些,既能呆在王笑这边与他时常见到,又能借他的权力操控别人的生死。
但眼看事情做完了,她也渐渐着急起来,有心想继续赖在这边。
倒也想到一个法子……
此时果然听王笑道:“先去歇着吧,往后不用过来,去找左大人奏事便可。”
“是。”顾横波轻声应了,站起身来。
“国公,那下官就告退……”
王笑转头看去,只见她身子晃了晃,整个人缓缓栽倒下去。
这一下也不知她练过没有,摔得恍如舞蹈。头向后仰着,官帽滑落下来,满头青丝如瀑,身子却勾勒出一道曼妙的曲线。
王笑伸手一抄,将她揽住。
“国公,我……我没事……今日陛下登基……国公快去……”
顾横波闭上眼,说着没事,人却蜷缩在王笑怀里。
王笑探了探她的额头,只觉烫得厉害。
“你病了?”
“没……没事……”
顾横波喃喃着,头一歪,直接就晕了过去……
她感觉到自己被王笑抱着,绕过回廊,放在一张榻上。
远远的有山呼声隐隐传来……
——他为了自己,连登基大典都没去呢。
她心想着这些,努力保持着清醒。
今日里面可特意穿着那条牡丹样式的肚兜呢,一会他见了一定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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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脑子里昏的厉害,忍了大半天了,此时缩在王笑怀里,终于还是放松过来,昏昏沉沉地迷糊了过去。
“笑郎……牡丹好看么……”
忽然听顾横波这样细若蚊吟地问了一句,王笑愣了一下。
——神经病,哪有什么牡丹?
他召过秋田优子,嘱咐其照顾好顾横波,自己转身出去,想要回房补觉。
才走到中庭,突听前面一阵嚷嚷。
“国公,国公,不……王爷!王爷!陛下的敕封到啦……”
~~
山呼声远远传进徐州府衙,打断了董小宛的思路。
她停下笔,忽想到什么,有些担忧地向李香君低道:“顾媚也不知是如何想的……”
“什么?”
“她连着几夜没怎么睡了,今早又打了一大桶冷水泡了两刻……”
“这样的天气,她如何受得住?”
“许是疯了……也不怕闹出病来……”
~~
南京,徐太平东园。
一曲笙歌舞未歇。
徐君贲倒是想到一事,转头向郑隆勖道:“我近日听闻那复社冒襄回了如皋,作了一首诗骂首辅大人,道是‘穷途捓揄多山鬼,浊世风波总石尤’,是否把他捉起来?”
“何必理他?”郑隆勖漫不经心道:“在开封时,他送到我面前我都懒得杀他,还派人去不成?这些毫无用处的书生作诗夸口,权当笑话看便是。”
“但这诗一夜之间流传甚广,对首辅……”
“他不是在骂父亲。”郑隆勖道:“他要骂父亲早骂了,何必等到从徐州出来再骂?这是在暗骂王笑……呵,心里怕得要命,嘴里叫得却厉害。一群文人看不明白到处传唱,跳梁小丑,可笑。”
徐君贲闻言笑了笑,也明白了郑隆勖当笑话看的心态。
郑隆勖持杯饮了一口,等舞乐停了,目光落在诸士绅身上。
酒也喝了,舞也看了,该办正事了。
自己又不是像那些无用书生,只会夸夸其谈。
“今日邀诸君……”
“砰!”
突然,东园一片大乱。
有侍卫头上突然炸开一团血花,一群小厮忽然杀将过来……
“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