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给秦小竺讲李师道的故事时,还存着归劝的心思,这些日子看下来,反而感到齐王治下吏治清平,百姓安稳,已渐渐没再把王笑视作李师道那样的跋扈藩镇……
没想到如今自己却被人拿来说故事。
“再说一遍听听。”顾横波有气无力地说道。
“是,他们说靖安王有两名爱妾,正是姑娘与董大家呢,又说靖安王一见姑娘就爱煞了,与姑娘在……”
婢子正说着,董小宛打断道:“够了。”
“嗯?”
“顾媚,你有完没完?要听几遍才够?”
顾横波的病还没见好,正躺在榻上,可怜巴巴道:“你凶我……”
“我哪有凶你?”
“人家都病了,你还凶人家……”
一旁的李香君无奈,叹道:“好了好了,顾媚你真是,小宛这些天衣不解带、忙前忙后地照料你,她自己都险些累病了,你偏要逗她。”
李香君又转向那婢子道:“先下去,那些流言往后别说了。”
顾横波道:“刺杀之事我也参与了,自是该听听,这些话传得有鼻子有眼,多听听许是能从中查到幕后造谣者的线索……”
董小宛哼了一声,又去给她煎药。
顾横波看着董小宛的背影,轻笑道:“这丫头真是贤惠,谁能娶了她才叫福气……”
“我说你啊……就歇了那个心思不好吗?”李香君忽然低声叹道,“这马上就要去济南了,若让人知道你这心事,万一打杀了你……”
“我倒盼着自己值得被人打杀了。”
“你真不要命了?”
“知道么,那天我差一点就得手了……偏是不小心真个儿晕过去了。”
顾横波很是懊恼。
李香君见她明明已病得不轻还这样心心念念,颇觉气苦,哄着让她躺下睡好。
才想转过身,又见顾横波抬起一只手,仿佛想在空中捉住些什么,喃喃道:“没关系,我还有办法……他一定会和我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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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横波病还没好?”
两日之后,王笑准备启程回济南,听说了这情况后,道:“那她让先留在徐州,病好了再说吧。”
这句话传到顾横波耳里,她猛地撑起身来。
垂死病中惊坐起。
“好了,下官已好了……可以启程的……下官行礼都收拾好了……”
左明静无奈,又担心她在路上受寒,便让人把她安排到自己的马车上,至少稳当些,也没那么透风……
顾横波单独与左明静呆在一辆马车中,也感到有些不自在。
“大人……下官……”
“你安心歇着。”左明静道。
她把位置让给顾横波躺着,自己端坐在旁边,抬眼从帘缝中看去,远处朝霞似有千娇万态。
终是要离开这徐州了,回到更有规矩的济南……
队伍最后,王笑策马而行,正和来送行的陈惟中说话。
“该交代的我都交代了,还是那句话,你暂管徐州之事,若办得不好,我便把你撤下来。”
“是,下官一定鞠躬尽瘁。”
王笑脸色舒缓下来,道:“陛下登基那天,卧子唱的那首词,可见是懂我的,开春先收复河南,等明年夏收之后,便可开始北伐。在这之前,你要盯紧南边,后方不许再生乱子了。”
“下官明白,徐淮不会成为北伐的拖累,明年当有钱粮与劲卒支援北伐!”
“明白就好,你聪明通透,只是出身士族……多把目光往下看看,多到乡间走走……”
话还是那些老生常谈的话,这些日子王笑已和陈惟中说过。此时再说一遍,陈惟中就又多了一份重视……
队伍行到废黄河边,陈惟中也就送到这里。
王笑驱马向前,又听秦小竺说了左明静把顾横波带在马车上,有些担心左明静被过了病气……
“这样吧,让左大人坐我的马车。”
“我也这么说的,她不肯呢。”
“那让顾横波到我马车上歇着,毕竟稳些。路途也不远,我骑马走便是,正好伤后恢复体力。”
“哦,那也好,我们好久没一起骑马了。”
“小竺到左大人的马车上陪陪她吧。”
秦小竺不太愿意,问道:“为什么呀?我骑马多自在啊。”
王笑道:“让她给你讲故事。”
——当然是为了我也能过去找你们说话啊……
于是,这一段路途,对几个人而言,各自都感到小小的、又偷偷的欢喜。
顾横波得以躺在王笑的马车上,拥着他的被褥,感觉自己又离他更近了一些……
左明静端坐在那给秦小竺讲着故事,也能听到帘外王笑偶尔说上几句。
每次等秦小竺掀开车帘,她还能看到他策马而行的英姿……
有时也能隐隐听到队伍中传来的戏腔,那是王现在练嗓,他最爱唱的是《牡丹亭》。
左明静偶然听到,再抬眼飞快瞥一眼王笑,心头莫名浮起些其中的词句来。
“惊觉相思不露,原来只因已入骨。”
可惜,从徐州到济南也只有这一段路,一晃眼也就走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