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王笑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王珍道:“是谁的意思不重要,重要的是,形势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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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南。
夏向维的书房中,夫妻二人正隔着桌子相对而站,气氛有些严肃。
“形势我已经分析了十数日,山东绝不是表明上看起来这样安稳,一旦建奴从山西打来,我们费力构筑的德州防线就成了虚设,山东无险可守,门户大开……”
刘偀道:“我不是要听你说这些。”
“但这些才是根由。”夏向维道:“老师为什么迫不及待开始改革税制?他本与我说的是天下平定后再做这件事。之所以现在开始着手,为的是筹措兵饷守山西。他不想引人恐慌,这才不露声色,心中却已忧虑至极。
军机处这些天商议的结果,只有联合瑞朝共守山西,但唐中元已摆出弃守山西的架势,又要求靖安王亲自去西安相谈,摆明了是要狮子大开口。既已如此被动,倒不如化为主动……”
“化为主动?所以你们就背叛殿下?”
“以陛下之能,或能为守成之君,绝非戡乱定兴之主,唯有靖安王……”
刘偀道:“你们背叛了公主殿下。”
“为的是大局。”
“大局?”刘偀似觉得可笑,反问道:“西安的消息传过来时,殿下就已经很难堪了。你们这些臣子倒好,把这事当成机会。不仅想废陛下立靖安王,还要立反贼女的儿子为太子?殿下做了这么多,这山东有几人没受过她的恩泽?你们恩将仇报,还有没有一点良心?”
“我与你说过了,只是先与唐中元缔盟,这些事等收复京师再谈……”
刘偀道:“以前殿下有利用价值,你们打着救楚朝社稷的大旗,让靖安王与她恩恩爱爱。现在这点利用价值快用尽了,就让靖安王转头去结盟反贼,立其所出。哦,对了,等收复京师再谈?你们要在收复京师之前,榨干最后一点价值……”
“娘子,不是这样……”
“别叫我娘子!”
“楚瑞结秦晋之盟,这是眼下最理智的做法。”
刘偀摇头冷笑,道:“唐中元不是傻子,不会听你们三言两语哄骗,你们要做什么?杀了殿下?”
夏向维惊了一下,摇头道:“我们绝不是这样的人。”
“那你们做了什么?”
夏向维眼里泛着苦意,他知道若是不说,自家娘子怕只会往更严重的方向上猜。
“我让羊倌偷了老师的信符,传了一道假令到汝州,又让秦玄策写了封信给蔡悟真,把陛下送去华山与唐中元议盟。只要陛下进了潼关,唐中元便可明白我们的诚意,不会杀他,对外也可说是楚瑞两朝皇帝会盟,精诚抗虏,合力指挥山西战局。等来年收复京师,我们再接回陛下……”
刘偀道:“或者到时干脆以唐中元之名杀了陛下,可笑,你们把陛下送去作人质,议一个卖掉他的盟约,被卖了还要替你们数钱,你们可想过他是何感受?我真没想到,我嫁的是这样一个阴险狠毒的男人……”
“永平府三十万人,都是我家乡父老,已被建奴屠戮殆尽。这些天我多少次梦里惊醒,都梦到济南城变成一片地狱……若再不借兵,山东门户一开,便是无数人面临建奴的屠刀。”
夏向维说着已是红着眼,又道:“建奴不能一战而胜,必效仿这十数年来入塞劫掳之举。我绝不可能让此事发生。此事我不做,老师迟早也要被逼着做的,不如趁早谋划。”
刘偀道:“你为臣子,该做好份内之事。这些事,靖安王自有主张,岂要你来擅自妄为?你看看你自己,可还有你们标谤的忠?信?礼?义?”
夏向维道:“老师不忍,不愿选择这最稳妥的路,那便由我们来做。他取陛下而代之是人心所向,我只是在行必行之事。”
刘偀摇了摇头,转身向处走去。
夏向维想要拉她,被一把挣开。
“娘子……”
“别叫我娘子,我们各为其主,没什么好谈的。”
夏向维一掀衣袍,却是缓缓跪下来。
“娘子,你信我,我从未想过要伤害公主殿下……”
刘偀道:“你拦我也没用,我今日来见你之前,已经传信给殿下了,让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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漱玉园。
这是李清照的旧宅,王笑以左明心的名义送给了左明静。
小主,
左明静不惯独自住这么大的宅院,一直是住在知事院,这院子有时会用来她们几个姐妹间聚会。
这里离秦玄策家不远。
王笑路过秦玄策府邸时,转头看去,只见那边静悄悄的。
漱玉园门前连灯笼也没有。
看门的是一对老夫妻,眯着老眼看了王笑好一会,才认出是靖安王,忙不迭地开了门。
“左校书可来了?”王笑问道。
“是,不久前才进去……”
王笑目光在这对老门房眯成一条线的眼睛上一转,沉吟片刻。
他留下随从与门房喝茶,独自绕过亭台楼阁,一路走进后庭。
踱入后厢,只见屏风后一点烛火,映出一个倩影。
王笑站了一会,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
“顾横波,你这次过份了。”
屏风后的女子慌忙转了出来,果然是顾横波。
“王爷,我……”
王笑指了指她,叱道:“一而再,再而三,当我不能罚你不成,你给我滚去徐州……”
一句话吓得顾横波眼睛涟涟,王笑却懒得再理她,转身就走。
敢冒充左明静把自己骗来,这是最让他不悦的。
但接着,只见回廊那边,左明静快步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