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4章 旧宅院

“对,我在你眼里就是一个无所不用其极的恶毒女人。”

“我不想当着孩子的面和你吵,你把孩子交给我,我让大夫看看……”

布木布泰轻轻拍着孩子的背,极力压低了声音,道:“你有资格吗?”

“王笑,你扪心自问,你有资格从我身边带走他吗?他今天额头烫得像烧起来、一口气都呼不出来的时候你在哪?就这些天,你有为他考虑过一点吗?”

“我说了,我不想当着孩子的面和你吵。”

“我也说了,你休想从我身边带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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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木布泰背过身,她怀里的王玄烨于是向王笑这边看了一眼。

他病中的眼神颇为呆滞,毫无神彩,看向王笑的目光里也只有陌生,一瞥之后就又趴了回去,极依赖娘亲的怀抱。

布木布泰就那么背对着王笑,放缓了语速说道:“京城和皇宫我都让出来了,玉玺以及清宫的后眷们都在宫内。”

她像是在克制着自己,尽量让语气平和下来。

“我暂时没别的地方可以去,玄烨又病着,想在这里呆到他病好,到时,你若肯放我们母子回科尔沁,想要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但你若想从我身边带走他……玉石俱焚而已。”

哪怕全盘皆输了,她还是在努力保持着冷静,试图为自己和孩子找一条出路。

王笑觉得,这个时候一个还能保持冷静的女人比一个歇斯底里的女人要可怕。

布木布泰又道:“当然,你可能想要杀我,你已经杀了范文程、杀了索尼……呵,你那可笑的固执……你真的对每一个人都公平吗?你凭什么替长生天审判世人?”

王笑道:“你就当是我恨他们好了。”

“那我呢?我做错了什么?”布木布泰道:“你说清军入塞,杀得你们楚人生灵涂炭,好,但这难道是我、一个被冷落在大清宫里女人决定的?”

她声音不大,用了娓娓道来的语气,手还在王玄烨背上轻轻拍着。

“就算你以为是哪个女人唆使皇太极入关,后宫里,元妃钮祜禄氏、继妃乌拉那拉氏、皇后哲哲、宸妃海兰珠,大贵妃娜木钟,哪一个不比我地位更高、更受宠?我算什么东西?千里之外的生灵涂炭,你凭什么认为全是我的罪过?

在我遇到你之前,我在大清宫中连自保尚且勉强,可一直以来你就恨我,你到底在恨我什么?恨我当时没有杀了你,是吗?”

王笑听了,确实有些反思。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些先入为主的印象,因为早早就知道布木布泰以后会成为孝庄皇太后,所以把她当成清王朝的主子,当成自己的敌人。

至于什么元妃、继妃,没有名气,谁有工夫怪罪她们……

布木布泰又道:“福临继位以前,我不过只是一个联姻的筹码。而且,是你帮着我把福临推上皇位的。

你要我接受你的审判?你怎么不审判审判你自己?我入关以来,重用汉臣,恩待汉人,你凭什么审我?”

王笑道:“别和我提你的‘恩待汉人’,你的清王朝为的永远是本族私利,永远将满人的特权凌驾于所有人之上,你们毁掉、剜去我们的文化,以愚民的手段禁锢天下人,把整个家国拖进深渊……”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布木布泰冷笑道,“我都不知道,我这三年来犯了这么多恶行。”

她依旧背对着王笑,但仰了仰头。

“我为科尔沁宰桑之女,联姻建州,使部落安定二十年,无愧于我的族人;我为人母,扶长子登上帝位、悉心照料幼子,无愧于我的孩子;我为大清太后,稳定朝局、辅佐幼主而不专权,无愧于社稷;我为大乾皇帝,守中华定制,保全京畿百姓免于战火,无愧于臣庶;就算是对你……”

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把怀里已经睡着的王玄烨放在榻上,说话的声音又更低了些。

“就算是对你,我三次可以杀你,却都放过你……”

对于这些,布木布泰似乎有许多话想说,但最后还是停了下来。

“我放了你三次,作为交换,你至少不该把孩子从我身边带走。让我们母子一起走、或让我们一起死……除了他,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王笑道:“我不可能让你把孩子带走。”

布木布泰道:“那你就杀了我们,你也休想再控制科尔沁与蒙古。”

她侧了侧头,又很快转回去,声音却更平淡了些。

“清朝是败给你了,但科尔沁的实力还在。你和我大哥结拜,说明你很清楚蒙古对于接下来的辽东局势有多重要。

别忘了,这场‘结拜’,也向世人宣布了你对我的处置……呵,我是你的义姐,也是你孩子的母亲,你若敢杀我,就是再次言而无信,将彻底失去草原对你的信任,你得到的会是科尔沁的仇恨。”

王笑根本就没想过杀布木布泰。

以她在草原的声望和地位、以她在清朝的人脉,还有大乾朝立国这短短月余里京城官民对她的认可……眼下若要杀她,干脆别玩政治了。

但如果不玩政治,回王家卖酒的话,一定会被人清算,然后死得很惨……

王笑想着这些,走到窗边,打开窗户,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他认为布木布泰的话……半真半假吧。

这女人在关内走到穷途末路了,还不甘心失败,还在试图挣扎。

带着孩子回科尔沁?到时科尔沁还不是她说得算。

纵虎归山,往后她必会东山再起,左右辽东局势,成为自己大一统路上的绊脚石。

她是放过自己几次不假,但自己又不傻,怎么能犯和她同样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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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别开窗。”布木布泰道,“孩子受不得凉。”

这是她提完了条件与要求、给王笑时候考虑的时候,因此说些别的话题。

“就是给他换换气。”王笑道:“他病得怎么样?”

“伤寒,请了许多大夫看过,御医和民间的大夫都有,在宫里一直不见好,今天出了宫来这里,傍晚喝了一副药,现在倒是转好些……”

“或许是这屋里没那么严密,不像宫内那么闷。”王笑转过头看着王玄烨,叹道,“又或许是宫内的材料用了太多水银和丹砂了。”

“可能就是他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