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9章 贺都督

这一刻,皇帝在他身前乘着御辇转向乾清门,晋王在他身后走向文昭阁,而侯恂已经知道谁才是能决定命运的那个人……

——呵,晋王一党?可笑你们这些人到如今还自诩为晋王一党?如今晋王虽无天子之名、已有天子之实,他岂能与你们结党?

晋王已是世主,这天下谁人不是他的臣属?就只有你们是他的心腹?老夫就不能是他的心腹吗?

但凡忠心为国之人皆是晋王心腹,一群蠢材连这都看不清楚,还以功勋自居、飞扬跋扈,你们不贬职谁贬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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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琬缓缓向宫门外走去。

他已经摘掉了冠帽、脱掉了衮袍,只穿着一身单衣。

他这些年发福得厉害,加上长年出海造成的关节炎、风湿病使他走起路来显得格外吃力。

其他人都脚步匆匆,因为他们休息之后还要再回来继续朝会,唯贺琬走得很慢……

他一次又一次转过头向文昭阁的方向看去,希望看到王笑派人来召他过去见一面。

但每次都没有,放目所见,只有宽阔的广场,以及别的官员或同情或避之不及的眼神。

“晋王不见我吗?”贺琬向一名熟识的官员问道。

“贺都督……不是,贺……唉,先出宫吧,回去休息两天,我们会再为大人求情。”

贺琬就这样缓缓穿过金水桥,往右掖门走去。

这是他第一次来紫禁城,很有可能也是最后一次了。

走到这里,他又是一声长叹,知道晋王今日又不会再见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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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前方一名太监小跑上前,喊道:“贺大人,陛下召到你乾清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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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贺琬踏步走了进来。

这一刻他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

从昨天到今天,有太多次希望落空,但他终于还是站到了王笑的面前。

这殿内冷冷清清,只有他与王笑,以及帷幔后的皇帝。

“晋王,我……”

贺琬有太多话想说,但当着皇帝又不知怎么开口。

王笑走上前,一把拎起他的衣领,拉着他一直走到帷幔中,按住他的头。

“看,这是什么?”

贺琬被摁着头,目光看去,看到了一个……木头雕像?

匆匆一瞥之后,他的头被王笑摁着,正对着那龙椅。

“陛……陛下……”

“我问你这是什么?”

“这……是龙椅?”

“是鎏金,是汞。”王笑道,“知道什么叫鎏金吗?抹金泥涂器上,以炭火温烤,使水银蒸发,是为鎏金。”

贺琬只觉脑袋里一切迷糊,这边还在想着眼前的陛下是一个木头?完全不明白王笑在说什么。

王笑又道:“知道为何连陛下的龙椅都不是真金的吗?因为我们没那么多黄金,因为我们楚朝现在年产黄金不过万余两。”

“臣……罪臣不明……”

“来,你不是能耐吗?三百年白银战争知道吗?金本位与银本位知道吗?知道我为什么发行宝钞?知道什么叫信用本位吗?你有能耐找银子是吧?去把加利福尼亚的金矿占下来啊,去把各大洲殖民了啊,或者换点粮食、火器也行,你贩卖黑奴赚了什么、又付出了什么你算过了没有?”

王笑说着,拎着贺琬,重重将他摔在地上,又是一脚踹上去。

“美洲金矿产地的发现、土着居民的被剿灭、被奴役和被埋葬于矿井、对东印度的征服和掠夺、非洲成为猎获黑奴的场所……标志着资本主义生产时代的曙光。”

他低声地喃喃念叨着,又道:“你倒好,问都不问我,自作主张地参与进去,赌上我们泱泱大国的名义,去给西方资本再增添一缕曙光。金矿产地在你手上吗你就贩卖黑奴过去、你手上有殖民地吗你就以为你是资本了?过着给人打工的命、操着资本家的心,帮助人家挖矿、让人家大搞金银套购,你比清政府还蠢……”

贺琬挨了两脚,也不敢爬起来,只是应道:“晋王息怒,臣所做所为皆出自腑腹忠心……臣只是想替晋王把……”

“闭嘴,我气得是你不忠吗?我气的是你的愚蠢和短视,你一边做着祸国殃民的勾当,一边还自我感动,心里嘀咕着我‘假仁假义’和‘滥好心’,自以为是地差点把家国拖上一条积贫积弱积恶的不归路。你但凡问我一句,一句就够了,我有你这样蠢的同伴,你还叫我息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