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朱佑樘这有理有据的疑问。
冷若霜只是微微一笑,轻声回应道:“此事不难理解,先前我已有所言及,历史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所谓史书者,实为人所着述,人既有其立场,亦有其喜恶,故难以全然依循史实逐一记述,故而史书亦不可尽信矣。”
冷若霜又接着道:“若你身为宋朝的皇帝,成功击退蒙古十余万精锐铁骑,并将其可汗蒙哥斩于马下,如此辉煌功业,自当应由朝堂之上之人铸就才最为妥当合理。毕竟,这等壮举若真被如实记录成乃是那些不归朝廷管束的江湖人士所为,那岂不是打了朝廷的叫,让朝廷脸面无光、威名扫地!要知道,即便是普通百姓也常常会贪图他人功劳据为己有,更何况那些渴望通过历史功绩来彰显自身正统地位与英明神武形象的帝王们呢?他们又怎会轻易放过这个彰显自己功绩的绝佳机会呢?”
朱佑樘一脸严肃地说道:“难道我们不应该相信历朝历代的史官所编写的史书,反而要去相信那些来自江湖门派所谓的历史记载吗?嫂嫂这般言论,实在令小弟难以认同啊!”
冷若霜微微一笑,轻声问道:“那你可曾听闻过《竹书年记》?”
朱佑樘茫然地摇了摇头,疑惑地说:“未曾耳闻。光听这名字,似乎是一部史书,但不知它究竟属于哪朝哪代呢?为何我从未有所耳闻?想必并非正统之史吧?”他皱起眉头,陷入沉思之中。
朱佑樘自幼便沉浸于儒家的圣贤之道之中,对于儒家经典烂熟于心。然而,《竹书年记》这本着作所传达的观念却与儒家思想大相径庭。朱佑樘的儒学导师们坚守着正统教义,不仅绝口不提此书中的内容,更不会将其传授给这位年轻的皇子。
因此,朱佑樘对这本书可谓一无所知。直到今日,当冷若霜提及它时,才让朱佑樘首次听闻了这个书名。这突如其来的信息令他心生好奇,同时也意识到自己所了解的世界并非完整无缺。此刻,一个全新的知识领域展现在他眼前,等待着他去探索和领悟。
冷若霜沉凝地说道:“《竹书年记》这部典籍可非同一般,它乃是出自堂堂正正的史官之手!只可惜其内容与其他主流史书记载大相径庭,以致于未能得到后来史官们的认可。这本奇书还有一个别名,唤作《汲冢纪年》,话说当年战国纷争之际,晋国、魏国的史官们呕心沥血,方才成就了这部编年体通史巨着。直至晋代,有一伙胆大妄为的盗墓贼潜入汲郡,撬开了战国时期魏襄王的陵墓,这一惊世骇俗的古籍方才重见天日。”
她稍稍停顿片刻,接着道:“这部《竹书纪年》共计十三篇章,详细记述了夏朝、商朝、西周以及春秋时期晋国的历史,甚至还包括了战国时代魏国的风云变幻。所有这些都按照年份依次排列,条理清晰,让人一目了然。
《竹书纪年》这部典籍并未遵循儒家所倡导的“仁义道德”理念作为其指导方针,反而详实记录了众多古代“放杀”之事。例如,其中便描述了启杀害益以及太甲谋害伊尹等惊心动魄的历史情节。不仅如此,此书对于许多历史事件的叙述与其他正史所载差异明显。譬如,关于周朝受天命至周穆王时期历经时间的记载,《竹书纪年》认为应为一百年整,但并非如传统观点所言周穆王享年百岁之久。
整本《竹书纪年》以记叙王室内部尔虞我诈、权谋争斗为主线,其独特的写作思路及记录内容与正统儒家观念背道而驰,故而遭致后世儒生们的抨击与贬低。正因如此,该书在史官眼里的地位逐渐式微,甚至被贴上“荒诞不经”的标签,以至于至今仍未能跻身于正统史册之列。”
听了冷若霜的话后,朱佑樘如遭雷击般呆立当场,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他做梦也想不到世上竟有如此奇书存在,书中的记载居然与主流史观截然相悖!更令人震惊的是,这部奇书并非出自民间野史或传说,而是由堂堂正正、一丝不苟的史官们编纂而成!
这一事实犹如一道晴天霹雳,狠狠地劈在朱佑樘心头,让他自幼接受的正统教育瞬间土崩瓦解。那些曾经被视为真理和权威的历史观点此刻变得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崩塌。冷若霜说出的一席话令他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难道自己一直坚信的一切都是错的?难道过去所学不过是一场虚幻的泡影?
朱佑樘感到前所未有的困惑和迷茫,他无法理解为何同样身为史官,却能记载出这般颠覆常理,与其他主流史书截然不同的历史。一时间无数疑问涌上心头,令他头痛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