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久低头不语,似是默认。
她深知此话不该由她说,可是她却不能不说。
她在青云山学艺多年,随泉真散人去过不少地方。
她见过因洪涝灾害,傍田而生的农民流离失所,饥寒交迫地死在路边,她心怀善意,为他们超度。
可越是往下走,越是力不从心,躺在路边的人太多了,直到她精疲力尽跌坐在路边,仍是看不见尸体的尽头。
她也见过本该为民请命的官员,妄想耗死几万口难民,欺上瞒下继续高枕无忧,毫无作为却成了这一片最有资格说话的人。
六公主的库房里,无处不是那些百姓的困苦和窘境,甚至是血肉性命。
她为何不说?
她若不说,与那些欺上瞒下的官员又有何不同!
“你字字句句都在点朕,可是你爹与你说了什么?”
皇帝的脸色越发阴沉,眉眼间散发着狠戾之色。
一个久居深闺的高门女子,哪怕读遍太傅府的藏书,又怎知这当下的世间疾苦!
她这分明就是有人说起!
“家父并未对小女说过什么,只是时常告诫臣女,为人臣子,应当忠君爱国,不得隐瞒,臣女只是将自己所看到的如实告诉皇上罢了,君仁,臣才直。”
“所看到的?你一个从未出过京城的闺门女子,又是如何看到这些事情?”
文渊帝的声音越来越重,宫人们都纷纷将头埋的更低了,连六公主都不敢轻易开口。
“刚刚六公主在看前几日安瑞郡进贡的奇珍异宝,恰好说起,臣女也在一旁听了一会儿。臣女在书里读到过,安瑞郡在我朝也算是个富庶之地,皇上可以拿清单看上一看,那些封地的进项和赋税,连安阳郡都难以为继,更别说剩下那八成其他地方的百姓了。”
有眼见力的宫人已将账本递了上去,只见文渊帝翻了几页,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一副山雨欲来的前兆。
“温太傅教的好啊,这么复杂的账本,你居然都能一眼看出问题。哪怕是淮安,也不如你聪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