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克斯手喝了啤酒,望了一眼满桌丰盛的菜,很快把眼睛望到别处。楚辞看萨克斯手的神情,知道他此时腹中饥肠辘辘,不由想起身无分文的他站在炸油条的火炉边,强忍往上涌的口水,呆呆地望着香喷喷的油条……没有人施舍,他也不开口乞讨,就像这位萨克斯手,虽然自己指着丰盛的酒菜对他说“请”,他仍然不吃嗟来之食!
楚辞心里一热,毅然对萨克斯手说:“这样吧,我先资助你渡过难关……”他掏出几张钞票:“这里有几百块钱,钱虽不多,节省点够你花过十天半月,把精力放在找工作上去!”
“我不要!”萨克斯手脸红了,站起来欲走。
楚辞一把拉他坐下:“你这种经历,我也有……就在半年前,我也曾流落街头,比你还惨,你还会吹萨克斯挣钱,我什么都不会!”
萨克斯手疑惑地看着楚辞:“不会吧?”
“没有什么不会!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你我并不认识……”萨克斯手不敢相信会有这样地好事,几百块钱虽然不是大数目,但他对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如此慷慨之举,确实难得。
楚辞不由分说,强行将钱塞在他手中。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萨克斯手感动了,无论如何要为楚辞演奏一首曲子。
楚辞推托不过,便问萨克斯手会不会演奏重归苏莲托。萨克斯手笑了,说这是他的拿手曲目之一。他又向楚辞要了一杯啤酒,说是微带酒意,他会演奏得更好。
萨克斯手喝光了楚辞送来的酒,他作了个深呼吸,站起身手执萨克斯摆开架势,俄尔,一连串美妙地音符,从萨克斯管中飞淌出来。
美丽、动听的重归苏莲托,盖过邓丽君的歌声,在夜空中荡漾……
黄谷把孟桐带到海边的大排档,他点的菜很合孟桐的口味,加上环境宽松,又有一些浪漫的氛围,孟桐觉得很开心,先前一些不愉快的想法,早就消失得无踪无影。
孟桐大口地吃着、喝着,兴致勃勃地与黄谷说着、笑着。
黄谷感到奇怪,不明白孟桐是怎么了,刚才还冷如冰霜,现在又热情似火,有些搞不懂了。
孟桐偶尔望望黄谷,看他一副谨慎小心地样子,觉得自己是否有些过头了。
“黄先生,你这次从香港回来,变得谨小慎微,与过去判若两人,我想知道原因?”
“其实我没变,可能太累了,不怎么多说话,给人留下这个印象。”
“不,我的感觉从来没有错过!你好像在运作一件大事,投入了全部身心……就像将军临战之前,有意在规范自己的行为!”
黄谷心里一惊,想不到孟桐如此厉害,已经从他身上感觉到了点什么。这是个危险地信号,他要摭掩过去,不让她有所察觉。
“是的。公司的这笔业务,压得我喘不过气来。这批货的数量之大、价值之高,超出我以前所做过的任何买卖,而它面临的风险,也是前所未有的。我是总经理,具体在操作,容不得我出半点差错。也许你不会相信,自从公司决定要做这笔业务,我就感到责任重大,有些惶惶不可终日……”
黄谷说的有道理,这批货是父亲毕生的心血,将来的全部希望。她虽然不知道这批货的具体价值,从父亲的谈话中,也明白不是一笔小数。如果真像黄谷讲的那样,那他是一个很有责任心的人。
孟桐随口问道:“有这么严重?”
“我的心情……”黄谷顿了顿,故意一语双关:“你不会理解!”
“你说哪儿去了!要人理解不难,什么事别藏着掖着,光明磊落不就得了?”
“你是说我?”
“不,我是泛指,不是有所指。”
“董事长,你的话……我听不懂!”
孟桐看黄谷的样子不是在装怪,她说的这句话可能文了点儿,出身低微,没上过几天学校地他,也许真的不懂。孟桐感叹之余,耐心地向黄谷解释:“泛指——就是广泛的意思,有所指——就是指某件具体的事。我刚才说的那句话,是针对普遍的现象,不是对你而言。”
“明白了,董事长!”
孟桐刚想说什么,突然听见动听的萨克斯声,再仔细一听,竟然是她喜爱的重归苏莲托,她不由把话打住,循着乐曲传来的声音寻去。在相邻不远的地方,看见一个身着白色西服的男子,披着飘逸地长发,手执萨克斯管,忘我地把一首世界名曲吹得出神入化、如痴如醉。
重归苏莲托这首乐曲,打动了孟桐。动人的旋律,把她带到古城的石桥,桥外的梅林……她想起与楚辞的重逢,与楚辞不欢而散,……只要听见这熟悉地乐曲,她就会想起从前、现在,就会想起在闯入她心菲,令她终生难忘的楚辞。
此时此刻他在吗?在哪儿?
孟桐下意识地用眼搜索萨克斯手的周围,她惊讶地发现,楚辞竟然就坐在演奏者的身边。他大口地喝着酒,专注地听着萨克斯略带沙哑的声音,那双曾让她为之动情地眼睛,已经醉意蒙胧,忧郁地望着夜空。
专业水准地萨克斯演奏,吸引了很多人上前围观。
孟桐不由自主地站起来,向人群走去。她从别人的肩膀往里望去,楚辞瘦了,脸上的轮廓更为分明。她还记得上次楚辞约她见面,他已经不像过去那么浮躁,给人感觉沉稳多了。今天,他忧郁地眼中,更带着一个成熟男人应有的坚毅。她想不到地是,忧郁与坚毅组合在一起,会变成一种少见地美。
乐曲演奏完了,萨克斯管嘎然而止。就在楚辞扭头往这边看时,孟桐转身就走。她没有回到黄谷身边,而是沿着来路,离开了海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