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早已做好了在诡校副本结束所有的打算。
他知道系统会把她投放到这里。
知道他们会在对立的阵营,所以就在上个位面对她说,远离他,不要靠近他。
可她又如何舍得。
就算是在最后,当她脱离诡校副本在实验室醒来,那时的他已被系统侵占,但还是凭借仅存的意志力先一步苏醒,强行入侵技术人员的脑意识使其陷入昏迷,他与系统融合,本质也不是普通人类,而是来自外星球的潜在精神体,凡是有人对上那双泛着银蓝色的眼睛,就会被拉入荒芜空白的世界。
刚苏醒的青年睁着异色的眼,靛蓝色的线条在瞳孔里蔓延扩散,此时的他还未被完全寄生,安静地坐在监控摄像屏幕前看着她跌跌撞撞地奔跑在长廊里,切断所有地方的信号,操控电源指引着她离开的路线。
在她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他闭了闭眼,喉结重重滚动着,皮肤苍白得骇人,淡青色的筋脉鼓动,清瘦的脊背像拉满的弓一样弯起,似有水流在沸腾涌动,恶鬼吞噬他的血肉,獠牙随时破体而出,柔和的线条一点一滴收敛,变得锋利冰冷。
当他再度睁眼,将垂落在额角的湿发抹到脑后,露出俊美绮丽的面容,只是那双眼仿佛下过一场黑色的灰烬,燃烧得太过透彻,毫无杂质、毫无感情。
*
“大海的尽头有什么?”
“美丽的岛屿。”
“如果我是一条鱼,一直游一直游,会看见海那边的岛吗?”
“当游到海水变蓝,你就会拥有独一无二的景色。”
知安好像做了一个很遥远的梦,她站在海边久久遥望,执拗顽固,海枯石烂,仿佛等过漫长世纪,耗尽所有勇气和天真。
她感觉自己好似陷入混沌虚无,又似一枚破碎流萤,沉进无尽的黑暗之中,她累了,再也拾不起反抗的力气。就在她任由灵魂的坠落那一霎那,远处浮起苍冷的月色——
青年站在起伏的浪潮间温柔地注视着她,浪花朵朵呼啸而来,在他脚边绽放,再融入幽深的海水里,他的出现让湿冷的海风都多了分缱绻风情,好似世外客,唯有一双柔和眉眼盛着纯粹清透将他坠入这世间。
点点荧光从海面飞过,凝聚到她头顶,而后如花瓣缓缓落下,将她笼罩住,纯白溶溶,飘飘扬扬,寂静而旖旎,若一场无声的落雪。
雪落满肩,她的衣襟,额上,发梢,更有几片沾在眼睫上,知安的手已忍不住向他伸去,落在指尖的花瓣忽然都变了颜色,画笔晕染一般,随着它们纷纷落下,由雪白转为妖冶的鲜红。
她接了一捧花瓣放在鼻尖轻嗅,淡淡幽香。
只是那么一恍神,当她再度抬眼,面前的人似从未出现过,整个世界都失去了颜色和形态,只剩一片空茫苍白。海水骤然涌起,瞬间蒙蔽她的视野,周遭暗如黑夜。
她忐忑又期盼地等待着不知是否藏匿在黑暗中的人,不知今夕何夕春秋岁月,冥冥之中她已经等了太久太久,久到已经忘了来时的路,忘了自己是谁,心底却始终无法泯灭等不到的见面。
“把S01的意识空间和系统区域彻底隔离······”
“对外宣称那还是未开发的领域。”
“只要主程序还能控制他继续沉睡······”
“我们接入的代码程序都被清除了。”
“博士下达了暂停研究的命令,我们还要继续吗?”
“任何人不得违背博士的意志,是他给了我们新的生命!”
“如今S01在哪里?我们要检查一下他的载体是否需要维修。”
“只有博士知道他的位置,我会问下博士具体情况。”
······
“T0098还在休眠中?”
“也许是营养液装得太满了,我再给他维修维修。”
“诶,他的意识数据跳动了······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出什么故障了,快起来看看我给你新装上的机械臂,有没有比之前灵活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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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安感觉自己的胳膊被人抬起,覆盖在脸上的东西也被掀开,眼前突然一亮,光线刺得她眯起了眼睛,随后目光渐渐聚焦,在她面前的是张陌生的男人面孔。
“怎么样?是不是好使多了?”
男人放下她的手臂,转过身捣鼓着瓶瓶罐罐的营养剂,知安还没适应当前的场景,就听他催促道:“你体内的Nukothg剂量超标,这几天就不再给你打营养剂了。还有今天该你去给T007汇报结果了,祝你好运,希望那家伙的心情能好点。不过他不高兴了,一般都是因为博士的心情不太好······可惜他的嘴太严实,我也不清楚最近博士怎么了,呃,有点阴晴不定,虽然这么说不太对······”
他挠挠头,嘀嘀咕咕,“居然还有人猜测博士是因为一个实验体变得奇怪,这人真敢想,我说夸张点,就算现在所有克隆体集体报废,哪怕样貌再漂亮,博士都不会眨一下眼。他对那些东西没感情,只专注于创造的过程。啊,伟大的科学家。嗯······你怎么还没走?是哪里出问题了吗?”
知安坐起来,低头打量着自己的手,腕骨宽长,指关节粗而大,明显属于成年男人的骨相。
不是她原来的那具身体。
博士,S01,T007,T0098······
她依旧被困在地下实验室。
“需要再检查一下感知器吗?你的反应好像有点迟钝。”
知安翻身落到地面,避开技术人员探来的手,“谢谢,我恢复得差不多了,只是记忆有点混乱,大概是维修的后遗症。”
脚落地的感受充满不真实,苍白脚背和地砖冰凉的触感令恍惚的神志渐渐回笼,她望向面前的门,慢慢走出去。
清一色的白廊道,永无止境,知安像暗夜中一捧透明的幽灵游荡,沿着墙无声移动。
中途有身穿白大褂的技术人员微笑着和她打招呼,“T0098,今天是你值班啊,不要迟到了。怎么还往反方向走?”。
知安视线扫过他的身份牌,微微一顿,随而自然道:“做下心里建设,毕竟要向上级汇报工作进程。”
“那你可别耽误了时间,最近那家伙的脾气古怪得很。我也有段日子没看见博士了,不知道他最近是否在研究新的实验体,不过上一代实验体的芯片似乎还没被摧毁,真是奇怪。T0098,有机会你去打听打听,我这心里头莫名有点儿发慌,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知安应道:“好,我尽力。”
与“同事”告别过后,她顺着正确的方向慢吞吞地走,脑中思绪万千。现在她的意识寄生在T0098的躯壳里,那原来的T0098呢?还有86号克隆体的情况,是苏醒,沉睡,又或是有新人类的意识住进了克隆体?
86号还在那个奇怪的封闭空间吗?
她没有T0098的记忆,伪装不了多久,唯一的办法就是避开人群尽快逃离这里。
但T007说过,没有上级系统指令,军事基地人员无法离开。而地层之上······是Destroyer的统治区。
由百年前“逃杀领域”所衍生出来的Destroyer,能量突破超层限制,跃出虚拟世界,寄生于苏樾融合其意识的Destroyer,是湮灭或是新生,他的肉身已毁,那么思想呢?时光沉淀的旧意识藏在某个荒废枯井的角落经久不息等候故人归来,还是已随百年前的战争逝去。
现在的她又算是什么,一个所谓旧人类的基因延续物在惦念着或许早已陨灭,存留在记忆里的爱人。
“你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遵循自己的内心。”
“这一点也不疯狂。”
“你觉得这里是梦境吗?是幻觉,还是现实。”
······
“我是虚假的吗?我是那位旧人类的克隆体吗?我感知到的情绪是真实的吗?那些快乐,悲伤,难过,是属于她的,还是我的?”
脑海里的那道声音低低笑着,“安,你的烦恼真是枯燥又无趣。”
“抹杀其他可能性,而唯一留下的你,就是真的。”
“如果是虚假的,那就——打碎它。”
······
“谁启动了警报器?!”
“系统终端状态良好,没有出现异常,检测不到外部程序侵入网络。”
“所有人再排查几遍,确保万无一失,暂时不要惊动博士。”
“你们几个去检查监控设备。”
“B7区域受到未知信号干扰,无法捕捉实时影像。”
“通梯正在向地层高速移动,最近我们没有安排人手去地面勘察······”
“快去通知博士!”
“马上派勘测队前去排除故障,任何人不得开启信息定位,注意隐蔽!不要被那些东西发现······”
*
这里是一座已经看不清原本面貌的城市,或是该称之为文明腐败衰落的残垣断壁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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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前的核战造成大面积污染,沙漠四处扩散,覆盖率日益上涨,风沙席卷内陆,地表温度失控,昔日繁华城市沦为废土,如今黄沙几乎遍布了整个大陆。
残留的建筑物摇摇欲坠,生锈的管道污水腥臭,青苔斑驳粘腻。云层阴沉厚重,整个世界仿佛失去了原有的色彩,寒风吹过,扬起碎石尘土,荒蛮野草幽幽摇曳,入目无活物,连空气都变得死寂。
基地派出的勘测小队只有七位成员,都是没有接受克隆改造的人类,他们身上并无佩戴任何电子网络设备,只戴着特质的护目镜和方便行动的防护服。
“C2通道没有发现异常······”
“地层F9呢?”
“没有检测到外部信号。”
“H43区域无异常。”
知安悄无声息地跟在勘测队后面穿过城市残骸,在拐角处停下脚步,借着大楼废墟掩藏行踪。粗粝的沙石刮过脸庞,没有温度的风吹在身上,也许是克隆体没有设置感温器,她感受不到冷热,没有痛觉,也不需要呼吸。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基地研究的脑意识植入克隆体技术的确能让人类在末世更好地生存。但这并非长久之计,克隆体诞生的时间太短,潜在的未知变数还不足以支撑他们度过漫长的灾难。
拥有意识的AI已被人类视为撒旦的化身。
“接下来你打算去哪里?”
遥远而熟悉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
知安低头盯着掌心,静静道:“Destroyer”。
那道声音沉默片刻,忽然笑道:“这真是个疯狂又天真的想法。”
她没再说话,“她”重归于黑暗,销声匿迹,仿佛从未出现过。
指腹擦过墙壁,小刀刻痕,褪色的涂鸦,感受时光消逝的痕迹,岁月粗沉虚弱的脉搏。捻了捻白灰正要离去,不远处突然传来几声凄厉的惨叫,脆弱绝望,满含惊惧与痛苦。
知安脚步一顿,侧过头闭了闭眼,复又睁开,弯腰捡起角落生锈的铁棍越过铁栏网往那个方向跑去。
风在耳边呼啸,如万兽嘶鸣,少年单薄的身体被外力撕扯得碎烂,腹腔破开拳头大小的血洞,肠子混着血肉模糊的内脏稀稀拉拉涌出,微弱起伏的胸膛预示着他的生命力逐渐流逝。
一只体形消瘦的鼹鼠正蹲在他面前吞吃着掉落的“食物”,身上套着溅满血迹的衣服,然而当它转过头来,却长着一张与人相似的脸,绿豆大的黝黑瞳孔挂在眼眶里晃悠,血红湿润的嘴唇,森白的尖齿。
鼹鼠?还是吃了变异鼹鼠的人类?
“我们快离开这里,那是会吃人的怪物······”
小腿骨冷不丁地被从不知哪儿冒出来的姑娘紧紧抱住,细小的胳膊不停颤抖,那不符羸弱身板的力气足以让普通的成年男性无法挣脱。
少女的泪水泅湿了知安的裤腿,抬起的小脸泪痕斑驳,眼尾通红,像朵在风雨里飘摇的白花。
知安低下头,漆黑眼眸倒映着她苍白虚弱的面孔,忽然笑了笑,“你和它是朋友吗?”
少女哀伤地抽泣起来,脸颊贴着面前人的小腿,“他是为了救我才死的,他让我带着他的那一份好好活下去······”
“这样啊。”
知安轻轻叹息着,手指温柔地抚过少女头顶,声音压得很低,轻似春日软水,“没关系,你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少女刚露出一丝笑容,举起胳膊攀上她的腰腹,下一秒错愕地睁大眼,瞬间狰狞的目光又迅速失焦黯淡,脖颈以异常扭转的角度断裂,黏稠黑浓的液体咕咕冒出,迸溅的血珠喷洒在半空,盛开的血花坠落。
飞出的铁棍将那只来不及反应的鼹鼠人贯穿,喉管碎肉从尖端掉落,生命消逝,贪婪的神情却永远留在了那张脸上。
知安微微抬起腿,少女的尸体便软绵绵地瘫倒在地,衣物向上掀开,本该属于人类的肚皮从肋骨中间裂开一条细长的缝隙,直入肚脐,长长的触须掩藏在内,卷着还没有消化的骨头——人类的白骨。
躺在血泊中的少年无声无息,好像被抽走了所有生命力,斑驳脏污染着发白的面孔看不清眉眼五官,暗色的血顺着他的眉骨往下淌,浓稠得糊住了睫毛,血没过眼球,蓄满,溢出眼眶,他却像没有任何感觉似的半睁着眼,静静地注视着朝自己走来的人。
天色变得暗淡无光,只留一缕佝偻黄昏烧灼余晖,降临的黑夜将他们的身影吞噬。
黑暗中响起少年仿佛含着笑意的嘶哑嗓音,他捂住自己的一只眼,溅落在眉心的血珠宛若一颗燃烧的朱砂,“是您救了我,恩人。”
“我愿意永远跟着您,保护您,直到我死去的那一刻。”
知安凝视着他狼狈虚弱的模样,蹲下身,指尖抹过流淌而出的血液,眼神在黯淡光线下更衬得乌沉漆黑,“你的永远很短暂。”
这是一个普通人类。
在末世中被变异物种捣碎内脏的人类,没有无菌环境,没有专业人员救治,没有医疗设备和消炎药物,这里什么都没有。
小主,
“不。”
少年在她看过去时弯眉加深了笑意,“我的生命······很漫长。”
他撑着地面慢慢坐起来,眼里闪着朦胧的光,手指掀开破碎衣物,露出平坦清瘦的胸腹,而原本可怖的血洞正在以缓慢的速度愈合,撕扯开的皮肉似乎被一根根针线缝补起来,只留下淡粉色的疤痕。
少年曲起腿,一条胳膊搭着膝盖,歪了歪头,笑意盈盈地眯眼看着她,“请让我跟着您吧。从此以后,我的生命,时间都将属于您。”
目睹了一场非正常的自愈现象,知安没什么太大的反应,毕竟连她站起身拍拍衣角,神色淡然,“我不需要任何人的追随。”
“你还是你,不用成为谁的附属物。”
少年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鞋底踩过鼹鼠已经开始腐化的尸体,“我只能在脱离危险时自愈,如果没有您,我早就变成一摊烂肉了。”
他盯着知安身上整洁白净的服饰,莫名的阴翳覆在瞳孔深处,嘴角却勾起与眼神不符的笑意,语调很轻。
“不过,恩人是如何知晓,它不是人类的呢?”
这些恶心的变异物种是最近才出现在这片区域的,而面前这个奇怪的男人穿着军事基地的衣服,看起来非常干净,也没做任何防护措施,就这么暴露在污染环境里。他没有半点犹豫,毫不留情地杀死了一个向自己求救,哭得我见犹怜的柔弱“少女”。
克隆人类?那帮怕死的家伙躲在臭水沟里苟延残喘这么多年,怎么舍得离开精心打造的巢穴。
“也许我就是伪装得更像人类的怪物,披着一张人类的皮囊而已。”
“那真是······荣幸之至。”
*
夜晚的月光仿佛隔绝在地球边界外,远处一座座网络信号塔闪烁着蓝光。白日的热气还未完全褪去,浓稠潮湿的空气黏在皮肤上,鞋靴踩在开裂的土壤间时,地缝里的蚂蚁拥作一团彼此缠绕攀爬。
末世的黑夜格外漫长,无声而盛大的饕餮盛宴在黎明时分结束,暗红的血浸润沙石,泥土显出浓郁的深褐色。
站在黑暗中的少年终于动了动,半蹲下来,面无表情地俯视着那张沉睡的脸,眉眼平淡,五官普通,没有值得让人记住的地方,但却总让他忍不住将目光停留在她身上。
明明他可以丢下这个人直接离开,走着走着突然昏迷在路上的男人对他来说是陌生又危险的,来路不明的背景,怪异的身手······不排除是基地搞出来的鬼东西,他们一向热衷于成为主宰世界的神,创造出令人啼笑皆非的“作品”。哪怕末日降临,人类大限将至,也依旧躲在肮脏的鼠沟里做着荒唐可笑的春秋大梦。
少年沉默地注视片刻,忽然伸出手指碰了碰她的睫毛,指尖上微弱的触感像是一片羽毛轻柔地挠过心尖。她的脸很冷,不止那张脸,她全身都是冰凉的,宛如尸体一般。
没有呼吸,探不到脉搏,平静得像一潭死水,苍白病态的肌肤无一丝血色,透着阴沉沉的死气,仿佛随时都会消失。
哦,原来真是个死人。
基地就放这么一个随时随地都有可能陷入休眠的半成品出来?
他低下头,神色不明地摩挲着指腹,似在回味刚才的触感,这个男人的睫毛浓密粗长,但并不卷翘,摸上去就像长了柳絮的钩子,挠得人心痒痒。
再抬起手想触碰面前人的脸庞,却见她缓缓睁开眼,幽暗的光洒在她的眼睫上,好像镀了一层黯淡迷离的光,她的眼神也和初见时的冷淡不太一样,带着大梦初醒的迷茫,愣愣的,唇瓣翕动,轻轻吐出几个字。
少年侧耳听清了其中两个字,眸色下意识变得漆黑暗沉。
阿月。
是家人,朋友,还是——情人,爱侣?
“您······是做噩梦了吗?”
他微微垂首,手掌虚虚地贴在她额头抚去不存在的冷汗,指尖贴着鬓角游走,唇瓣紧抿着,在她抬眼看来时露出一点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笑容,声音有些哑,“恩人,我们好像遇到麻烦了。”
在他话落间,不远处响起沉重的脚步声,满脸是血的女人散落着长发,沾染脆弱恐惧的面孔苍白柔弱,她衣不蔽体,怀里紧紧抱着用布包裹起来的东西,裸露的肌肤布满撕咬伤口,止不住地流血,跌跌撞撞地向他们跑来。
少年看了几秒,回头望向已经恢复神智的知安,胳膊肘搭在弓起的膝盖上,手撑着下颚,“可惜我看不出来她是不是人类,不过我答应过恩人,要保护您。所以,要铲除所有潜在危险。您说对吗?”
“她是人类。”
按住少年欲动的肩膀,知安静静望了他一眼,视线掠过他藏在黑夜里的面容,先前他的脸被鼹鼠人抓出大面积伤痕,自愈时结痂的皮肤缓慢收缩,薄薄的眼皮都盖不住眼球,颇为狰狞丑陋。
如今他的容貌恢复得七七八八,只剩些细小的伤痕,许是光线的原因,短发偏深浓的栗棕色,衬得眉眼愈发清秀。
少年看她一会儿,见她凝视着自己却不说话,长睫下的乌色眼眸弯了弯,“好啊,我都听恩人的。”
不过是只手无缚鸡之力的猎物,皮包瘦骨,浑身没几两肉,连油脂都嚼不出两口。他们的体液、血液甚至是骨髓液,对它们而言皆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在末世,弱小就是原罪。
令他费解的是,他的恩人似乎是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