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骂她的理由很多,早上开门的轻微声响,饭桌上多夹的一筷菜,洗衣时溅出的小片水迹,乃至于烧火时未燃尽的一根木柴。
每当这时,她总会满怀委屈和希望地看向他的少年郎,可那曾经能红着眼将她护住的人,如今在母亲面前低垂着头不发一言。
她那样难过地掉眼泪,但少年只会一次又一次叹息着告诉她:“娘将我养这么大不容易,玉娘,你别老惹娘生气,她年纪大了,你忍让些,就当是为了我,可好?”
于是渐渐地,她开始沉默起来,不再诉苦,也不再心怀期待。
夏日炎炎,她在院中顶着烈日洗衣,婆婆坐在屋檐下,一边摇扇一边骂骂咧咧地挑剔,“要死了的贱蹄子!有气无力的,干活就偷懒,只会吃白饭!你自己看看都多久了?洗快点!”
她头昏脑胀,汗水浸湿衣衫,眼前一阵晕眩,可她知道,自己不能多说一句话,否则下一刻那把扇子柄就会敲在她脑袋上,砸出红肿的包。
安静的夜里,少年喘着粗气伏在她身上,意乱情迷之际,她却能清晰听见窗下不轻不重的冷哼声和低低的辱骂声,“只见种子不见芽,真是块没用的废田!淫妇误我儿啊!”那样突如其来的言语和深深的屈辱,能将她激出一身冷汗。
秋日得豆,她在院中转着磨盘,几颗豆子不小心从盘里滚落在地,下一刻,尖锐的刺痛就出现在她腰间。
婆婆的手掐在她腰上,扯过她头发迫使她往后仰去,身后是尖利刺耳的喝骂声,“白长俩窟窿看不到洒了啊?偷懒睡觉是吧?醒了没?啊?醒了没?”
伴随着一声声斥骂的,是身上腰间接连不断的刺痛,她知道,那是指甲掐住皮肉的感觉,是她已经逐渐熟悉的感觉。
冬日天寒,火盆边不再有她一席之地,她重新将手浸泡入冰寒刺骨的水里,独自在灶房清洗碗碟。
呼啸的寒风将屋内的话送到她耳边,是婆婆尖酸刻薄的讥笑声,“家里这个就是个不下蛋的鸡,每日好吃好喝供着,生不出孙子就算了,让她洗个碗还搁那委屈呢,真是养了条白眼狼!”
“还是你家媳妇好啊,进门一年就给你生了个大胖小子,不像这个,没用!平日关起门来,还骂我老婆子呢,说两句就顶嘴,是一点说不得,我这把老骨头啊,迟早要被她折腾死咯……”
她垂着头,眼泪一滴滴落在手背上,和盆中的水一样冰寒。